日沉西山,残阳似血。
几条小溪错综复杂,汇聚成一口山泉,其中清泉汩汩涌出。余晖落在溪间,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红色光辉。
一条一指长的小鱼在溪水中缓缓游动,泛起圈圈水纹,惊得几只褐色小米蟹钻进了水底石隙里。
溪边,青砚弯膝半蹲,捧起一小抔溪水,轻轻喝下一小口。甘甜的清水一入喉间,就如春风拂弄柳梢,顿时让人觉得心底清爽万分。
落日余晖洒在青砚身上,如在青衣上涂抹了一层橘红色的斑驳光影,青红交接,更显美丽。
李秋白下了马车,径自走到溪边,与青砚擦肩而过。
与蹲在溪边慢条斯理捧水、饮水的青衣少女不同。李秋白走到山泉源头,挽起袖子。而后拿起携壶,伸进那泉眼中,慢悠悠地灌着泉水。
瞧见李秋白行径的青衣少女,精致面容上立即泛起一丝愠色。她眉眼微蹙,嘴角嗔怒,“公子,你这就叫作:竭泽而渔,害人害己!”
青衣少女的训斥宛若山泉叮铃,缓缓淌进李秋白耳畔。李秋白不怒反笑,“不错不错,还会这么文雅的词藻了。看来抄书是很有用的嘛!”
而后又朝着青砚反问一句,“我只是打了一壶水,但是够我喝上几日了。倘若我不去打这一壶水,明日后日若是路上无水可用,你家公子又该用什么解渴呢?难不成用你这小丫头片子的嘴唇吗?”
“再者,若是身处荒漠,这一口山泉能救你性命。公子问你,你是喝还是不喝?届时,你还会顾忌后人来到这里有没有水喝吗?”
“你这是歪理!”青砚扭过头去,而后转身站起,悻悻离开。
瞧见远去的青砚,愤懑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子,李秋白觉得自己又胜了少女一回。这就叫做后发制人!
只是瞧着青衣少女的背影,不由令人感到一阵孤单落寞。李秋白又悄然打开灌满泉水的携壶,往泉眼轻轻倒下大半,这才心满意足地提着携壶离开。
在路过被青衣少女踢至溪边的石子时,李秋白学着少女,一脚将石子踢进小溪。
顾南、顾北兄弟二人将马匹牵去喂草,其余人则是趁着李秋白打水归来的功夫,搭好了住夜的幄帐。
等到李秋白拎着携壶,穿过羊肠小道后,便看见寇仲拿着朱色酒葫芦,仰头往嘴里大口灌酒。
“寇大侠,你这酒葫芦里的酒是喝不完吗?这么喝,小心伤肝呀!”李秋白走到寇仲身旁,径自坐下。
连喝了三大口后,寇仲便不再喝酒。他轻轻擦了擦嘴角酒渍,而后将朱色酒葫芦重新系回腰间,“你不懂,酒呀越喝越有滋味。甭管慢慢细品还是囫囵吞枣,滋味都是各有千秋!”
李秋白心思缜密,发现寇仲每次喝酒都是喝下三口之后便不再继续,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疑惑,“寇大侠,这酒莫不是有什么门道?”
闻言,寇仲眼底掠过一抹得意。他深深望了一眼李秋白,而后笑着点头回答,“算你小子识货!这酒呀,可是山上修士温养灵气的佳酿,名叫‘玉寿仙液’。”
“炼气修道,便是要将自身视作天地,开辟洞府,内里炼乾坤。这就需要修士纳海量灵气,化为法力,当做薪火燃烧的资本。这玉寿仙液,正好是温养纯净灵气的山上上好佳酿!”寇仲洋洋得意,眉角飞舞之际还不忘拍了拍腰间的朱色酒葫芦,“只可惜,你内象驳杂不通,不是炼气修道的那块料”
尽管多年求道无果的事实已经让李秋白猜到了答案,但亲耳听见旁人轻描淡写否定了自己心中憧憬时,依旧不好受。
就好比自己努力了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事情,最终被人全票否决,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明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被旁人提及时,心里依旧会隐隐作痛。
李秋白心中五味杂陈,眼底那抹落寞迟迟不愿褪去。
只是不等李秋白陷入哀伤到不能自拔的境地,寇仲便将朱色酒葫芦丢进了李秋白的怀中。他和煦的目光与李秋白诧异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复而咧开嘴一笑,“愣着干嘛,快喝,能喝几口就喝几口。这酒对于你们凡人没那么多规矩,只管咽入腹中,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李秋白倒也干脆,他毫不犹豫地拔开葫芦塞,举起朱色酒葫芦仰头痛饮。
只是一贯能喝上几两酒的李秋白,在咽酒入腹之后,顿时感觉天旋地转。随后便迎着寇仲的爽朗笑声,一同开怀大笑,继而瞬间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昏昏睡去。
“堂堂金陵城少城主,酒量这么差!莫不是以往喝的酒里都偷偷掺水了?酒量这般浅,还没孙崇明”
寇仲笑骂几句,转而深深望向远处刚坐下歇息的孙崇明。只见那年过花甲的老人,端坐在树下,手中缓缓翻动着青皮纸书,怡然自得。
寇仲收回视线,转而取回李秋白怀中抱住的朱色酒葫芦。他瞧着倒地酣睡的李秋白,微微叹息,“唉!神仙酒,可不是那么容易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