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想了一想,明白了吕布的逻辑。
新息县挨着吕布现控的地盘,把那上计吏任为新息令,在吕布看来,这便就等於是朝廷在“主动地给他增加地盘”;而又为何朝廷会“主动地给他增加地盘”?只能是因为朝廷知了他的忠心。只能是朝廷在以此笼络他。——实事求是的讲,吕布这样理解朝廷为何会任那上计吏为新息令,也没有错,事实上,这也正是荀贞想要让吕布理解以为的。
话到此处,不妨多说一句。
朝廷头一道颁给吕布的那道圣旨里边,改封吕布为顺阳侯,把他的封邑从河内郡的温县换成了南阳郡的顺阳县这个旨意,表面上看,确如吕布自言,是对吕布的体贴,他之前的封地在河内郡,他拿不到其封邑的收入,那换到顺阳县,这是袁术的地盘,封邑的收入他好像就能拿到了。却其实,这只不过是表面的体贴,而根本上,朝廷之此旨意,其目的是为了挑拨吕布与袁术之间的关系。依照汉家制度,尽管封邑的赋税,并非是全部都给领受封邑的那个人,可不管是给多少,总归,这给吕布的部分,就是袁术的损失。无缘无故的损失一大笔收入,袁术怎会乐意?可袁术如果不给吕布的话,势必就又会引起吕布的不满。挑拨即就成矣。
吕布并未看到这一点,一厢情愿的认为,朝廷改封他为顺阳侯,是对他的体贴。
把他的那个上计吏授任为新息县县令,实则与此一样。
表面上看,新息邻着吕布现控之江夏北部,是多给吕布了一个县的地盘,十分的体贴,但实际上,别说只是任了个新息县令给他的属下,就算是再把新息西南边的安阳县的县令也任给他帐下的某人,又能给吕布带来多少真正的价值和作用?
一人就任,不带兵马的话,无法对当地形成真正的统治;而如果吕布敢遣兵往驻,则新息、安阳与轪国、鄳、西阳诸县间有山峦阻隔,一旦有事,那还不是被包围剿灭的下场?
张辽、高顺未有像吕布这样高兴,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
然而吕布却一厢情愿导致了他一叶障目,忽略了此点。
张辽迟疑了下,说道:“或如将军所言,朝廷拜叔德为新息县令,是因为已知将军之忠。然以末将愚见,为万全计,明年的正旦朝贺,将军最好还是不要因此就亲身往赴。”
吕布问道:“这是为何?”
张辽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於把自己内心所想,如实地说了出来,他说道:“将军可千万不要忘了孙坚之死!”
吕布笑了起来,指着张辽,说道:“文远,我就知道,你是在担心这一点。不错,当日在颍川郡,孙坚之为我军阵斩,固然是因为你之献策,可是一则,我是定然不会将此泄露出去,我不说,你不说,谁知此策出於你?再者,我还是那句话,荀贞之是个做大事的,绝非小肚鸡肠,会因私怨而坏国事之人,他断然亦不会因是而就怪罪於你。”见张辽仍是
满脸忧容,又笑道,“你还不放心?文远,退一步再说,军之主将是我,荀贞之、孙伯符便算是真的想为孙坚报仇,他们要找的也是我,亦轮不到你!文远,你大可收起此虑。”
话说的简单,可这孙坚之死,就像吕布所说,乃是因张辽之策,张辽又怎么可能会像吕布这样,居然似乎是完全不把此与荀贞、孙策之仇放在心上,以为荀贞能与他相逢一笑泯恩仇?
张辽说道:“将军所言虽是,可是将军,叔德在上封书中,有言提及,他在许县上计之初日,险为孙暠於道杀之!将军,叔德只是将军府中的一个上计吏……”
“文远,我知你想说什么。孙暠是个什么东西?孙策之从兄,无名竖子而已!纵然他犹怀恨,又有何用?他还能抗得过圣上、抗得过荀贞之?叔德书中不是也说了么?这件事发生以后,荀贞之怎么做的?他专门派了两队兵士日夜随护叔德!其欲於我冰释前嫌之意,足够显矣!”
张辽还想再说,可见吕布这般兴致昂扬,且已显不耐,乃不敢再做多言,遂诺诺,不复再说。
吕布问高顺,说道:“子向,你怎么也像是不太高兴?怎么?你和文远一样,不欲我正旦入朝进贺么?”抚摸着胡须,又笑了起来,说道,“子向,你又不像文远,有因其策而我军得斩孙坚之过往,你却又是为何?”
——这后半句他是在开玩笑,但这玩笑明显不好笑。张辽的心情越发惶恐。
高顺应道:“明公,顺确乎以为,明公不宜入朝进贺。”
“为何?”
高顺不提与孙策的杀父之仇,换了个借口,回答说道:“明公身系我一军之安危,明公若是轻身入朝,则黄祖如果趁机来攻,只怕平春等地或有丢失之虞。平春诸县一旦丢失,则我军就没有了立足之地。即使如明公所料,朝中已知明公之忠,车骑欲借明公之骁武无双为用,可没了立足之地,那明公以后就只能仰人鼻息,唯有尽受车骑驱使,不得再展眉矣。是以,顺之愚见,当下之上策,莫过於不要轻易入朝,仍是留在平春。这样,朝廷也只会因此而越来越重视明公。……明公,是若入朝,徒得些虚名耳,若留平春,名实均得。”
吕布扬起脸来,想了想,说道:“子向,卿之此言,有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