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杜买繁谭回来了,跟他们一块儿来的还有本县的门下贼曹狱史。
门下贼曹名叫秦干,狱史名叫刘儒。
在勘验过王屠的尸体后,秦干出示了县令的命令,说道:许仲在闹市中杀人,影响极坏,县君非常重视。荀卿,本案的报案人和苦主在哪里
按照律法,只有县廷才有立法权,也就是说,报案人应该去县廷报案。但因为有的县面积很大,路途遥远,来往不便,所以也可就近在乡中报案。不过,秦干刘儒既然来了,肯定还是要见见报案人的,要不然,连爰书都没办法写。
报案人名叫史巨先,系本亭民户。苦主是王屠妻女。请秦君稍等,我这就派人去找他们来。
他请秦刘二人先入后院的堂中坐下,吩咐黄忠端茶送水,然后来到前院,叫来程偃陈褒:秦君要见史巨先和王屠妻女,你们骑马走,快去将他们找来。
两人应了,牵马就走,刚走出亭舍的院门,荀贞又追赶出来,叫道:等等
荀君还有何吩咐
县君不但派来了贼曹,还有狱史同行,在见过史巨先和王屠妻女后,必会接着去许仲家里。许母年高,受不得惊怕,许季昨天还请求我暂不要告诉她许仲杀人之事,一片孝心,使人感动;并且,许季又曾师从我的族父,这个忙不能不帮。,这样吧,你两人分头走,阿偃去找史巨先和王屠妻女;阿褒去许家告诉许季,请许母出外避一避。
贼曹狱史都是县中比较重要的司法属吏,具体到工作上,各有其责。
案验,也即调查取证等通常归贼曹管;封查罪人家产则归狱史管。如果只是为了调查取证,狱史是不会来的。
荀贞既已做出对许仲网开一面以求千金市马骨的决定,虽无法控制县衙的活动,但提前去通知一下许家,也算一种姿态和示好。
陈褒哎呀一声,拍了拍额头,深以为然,说道:对啊狱史明显是为收封许家而来的。许母年迈,事先又不知情,母子连心,骤然见此,说不定会受不了刺激,出些什么事儿。荀君放心,小人必将此事办好。
程偃陈褒两人各自驱马,分道扬镳。
史巨先很快就来了,但是王屠妻女却迟迟不见。
直到程偃回来,才知道:王妇悲恸过度,病了,卧床难起,怕是来不了亭中。
秦干是县中有名的能吏县令的心腹,很负责任,也有同情心,干脆地说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强求她来,吾亲自去她家问话。
刘儒插口说道:这件案子明明白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秦君,为了节省时间,能够尽早着手追捕贼犯,把蔷夫也顺道找来如何以方便等会儿去许家封查。封查罪犯家产的时候,必须有本地蔷夫在场。蔷夫,就是乡长。
秦干的地位较高,所以刘儒用的是商量语气。秦干说道:正该如此。
上官动动嘴,下官跑断腿。找蔷夫的活儿自然还得程偃去干,不过这次没马可骑了,因为荀贞要陪秦刘二人去王屠家。
颍川郡地处中原,人口稠密,作为境内的一个亭,繁阳亭境内的住户也不少,三百余户,一千余口,顶的上边远地区的一个乡了。
亭内共有里六个。王屠家住南平里,在亭舍南边,大约相距三四里。
秦刘来时坐的是轺车,前边有马驾辕,不大,无帷无幔,跪坐车中,可以四下远望。
荀贞骑马相陪。
杜买身为求盗,也得跟着去,昨晚上赶了小半夜的路,今儿又一早起来,来回十里的路程,饶他壮健,也颇吃不消。不过为了给秦刘留个好印象,他还是咬紧牙关,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提着短戟,挺胸抬头,大步流星。
秦干赞赏地说道:半日一夜间,奔波近百里,犹发扬踔厉,不见疲劳。荀卿,你亭里的这个求盗,堪称雄壮啊
秦干年有四旬,国字脸,一部黑须,仪表堂堂。
荀贞很早就听闻过他的名字,不仅因为他是县令的心腹,还因为他曾不远千里,去到北海,在号称经神的郑玄门下苦读多年。
对这样有学识地位又远在他之上的前辈,他不敢怠慢,控制住缰绳,落后轺车半个车位,很谦虚地说道:我初任本地亭长,日后正需要杜君多多协助,希望能治理好亭部,不要再出现像许仲这样的贼杀案。
得了秦干的赞许荀贞的重视,杜买很高兴,昂首做姿,越发勇武雄壮了。
秦干笑道:荀卿太谦虚了。许仲案虽然恶劣,但你昨天才来上任,和你没什么关系。今天吾和刘君来前,县君还对吾二人说,荀家诸子,仲豫文若公达,皆州郡英才。休若友若季悦伯旗,亦一时俊秀。贞之以出众之才,不嫌细小,愿为亭长,为黔首做事,此奇志奇节也。假以时日,必能使地方安稳,叮嘱吾二人不可傲慢无礼呢
贞之,是荀贞的字。
仲豫文若公达等,是几个荀家子弟的字。其中,文若,是荀彧的字。公达,是荀攸的字。这几个人,都是和荀贞同辈或者比他低一辈的族中子弟,皆有声名在外。虽然荀贞自求为亭长,让人理解不能,但看在荀氏的面子上,上至县令,下到秦干,对他都还是很客气的,并不以贱役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