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驾前,只有一个粱惟简以及个女官在服侍。
“学士免礼!”帷幕内的太皇太后的语气,虽然听着还算平稳,可语调却和往常有了些不同了:“粱惟简,去给曾学士赐座!”
“唯!”
很快一张椅子就被人搬到了曾布面前。
曾布拜谢之后,持芴坐下来。
太皇太后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询问他,而是再次命粱惟简给他赐茶。
这个细节让曾布立刻留心到了。
所以,他一边恭敬的受了赐茶,一边持芴拜谢:“太皇太后厚遇微臣,微臣实在是无以为报,唯以毕生所学,尽献太皇太后,以助太皇太后拥护官家,成就青史美名!”
太皇太后一听曾布的话,就很喜欢,立刻就说道:“曾学士近来协助老身,多献经义,多言圣人正言的事情,待到将来官家长大,老身定会将此事告与官家!绝不叫学士的心血白费!”
“不敢!”曾布马上就持芴拜谢:“臣辅佐太皇太后,乃是臣的本份,亦是臣身为翰林学士,天家词臣的本职!”
“至于太皇太后以臣所献文字而教与官家,臣…实在不敢居功!亦不敢当太皇太后如此夸赞!”
“实在是臣所做种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几如那市井力夫,替人搬运货物…”
“难道力夫为人搬运货物,可以奢望除了工钱之外的东西?”
“臣虽粗鄙,却也知晓,臣所做的就是那力夫之事,不过是将圣人经义原本内容,整理一二,献与太皇太后驾前罢了!”
“真正在教导官家,真正在保佑拥护官家的,乃是太皇太后,也只能是太皇太后!”
曾布的话,让太皇太后非常受用,她立刻感慨道:“学士果有古之君子谦让之风!”
“那些不知道进退之人,真该和学士好好学学!”
曾布耳朵一动,连忙低下头去。
那个不知道进退的人是谁?
反正不会是他曾子宣。
便听着帷幕中的太皇太后说道:“老身今日召见学士,却是想和学士咨询一个问题…”
“臣恭听慈旨!”曾布立刻持芴弯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帷幕内的太皇太后,看着殿中谦卑的曾布,不由得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学士可听说了,左相郇国公今日暴卒的事情?”
“左相郇国公居然薨了?”曾布惊讶了一声,这倒是他还不知道的事情。
毕竟,王珪死亡距今不过两三个时辰,王家还在一片大乱之中。
虽然王家周围已经聚拢无数看热闹的市民,但曾布这些天却一直在学士院中,甚至都没有回过那个在汴京的家。
学士院特殊的封闭环境,让他无法及时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便让粱惟简将事情和曾布说了一遍。
待到粱惟简介绍完,她就问道:“王珪有罪,朝野皆知,御史们弹章累上,都说王珪败坏祖宗法度,任用私人,大肆敛财…此外这个逆臣竟在都堂上胡言乱语,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如今,他却是死了,老身一时不知是该继续追究下去,还是就此为止!”
“学士乃是翰林词臣,熟知国朝典故,可知祖宗遇此乱臣,如何处置?”
曾布一听,那里还不知道太皇太后根本不是在问他应该如何处置王珪死后的事情。
那位太皇太后只是在问他:王珪现在死了,学士你给老身找个理由继续追究他的罪责!
这就有那么一点点难办了。
因为大宋立国以来,讲的就是人去债消。
尤其是仁庙以来,获罪宰执别说是死了,便是只要请郡出外,大概率一切都能一笔勾销。
说不定过几年,官家想起来这个大臣的好,一张白麻纸就又能重新召回朝堂。
不过没关系,本朝找不到,可以从圣人的经义里去找依据啊!
圣人的经义,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需要的时候,就拾掇起来,不需要的时候就丢到一边。
曾布只是稍加思索,便进奏道:“奏知太皇太后殿下:国朝以来,虽不杀宰执,不深罪宰相,然而臣闻,诗云:与其惩,而毙后患,此周公诛管蔡之道也!”
“然则…”
曾布当然也怕万一王珪被追究到底,那他今天在这里说的话只要传出去,天下人会把他开除士大夫的序列。
所以,也试探着找补:“论语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这就把太皇太后搞糊涂了,问道:“学士的意思是?”
“定其罪,告于天下,此乃与其惩,毙后患于未然,使天下人知此乱臣之行!”曾布奏道:“然止于此,不加罪于其子孙,此乃圣人既往不咎之真意,亦是为尊者讳!”
曾布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