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山墓园正门口,孙哥殷勤地递给谢逍一支烟。
谢逍接过,转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起,自然地从风衣口袋摸出打火机,手背围拢,替孙哥点燃。
火星明灭。
孙哥缓缓吐出烟圈:“你怎么又来了?”
他不太能理解谢逍早晚各一次的“类打卡”行为。
看谢逍的举止谈吐和穿着打扮,孙哥知道,眼前这人非富即贵,但他从不多问,他只善于和长眠的人打交道。
不愧是搞文字工作的,林眠精准捕捉到“又”字,当下便知谢逍这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她心里一暖。
“孙哥,你为什么会对他有印象?”林眠问。
凤栖山墓园占地面积1500亩,十余万墓穴,他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孙哥看谢逍,颇有征求他意见的味道,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东西。”
这话不假。
谢逍每年教师节来给赵红老师扫墓,除了献上一束紫色的康乃馨,还会拜托孙哥将墓地打扫干净。
墓碑的背后,有谢逍亲手栽种的两棵雪松,已经半米高了。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孙哥从不过问谢逍和墓碑上的人是什么关系,人情冷暖,公墓里见得更多,亲儿子都没有如此上心。
“走了哥,明年见。”林眠挥手告别。
孙哥用夹着烟的手象征性扬了扬,望着俩人的背影,他心里也有一桩大石头落地。
十三年了,平行线终于相交了。
—
黑色丰田埃尔法在夜色中疾驰。
借着幽微的轮廓灯光,林眠瞥见谢逍泛白的嘴唇。
社里曾经培训过aed的用法,她知道心脏骤停起码得休息半个月,饶是身体素质极好,从昏迷到转醒,至少也得个一两天。
眼前这男人倒好,周六晕厥,周日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到处溜达。
她侧坐着,手肘搭在座位扶手上,身体自然的朝谢逍倾斜,“你到底怎么样?”
抢救视频她看到了,急诊大神的医嘱孙大胜也通过ada告诉她了,可她还是不放心。
谢逍强打精神,悄悄调暗氛围灯,故作轻松地嘴硬:“我能有什么问题,我是医生。”
医不自医。
林眠心里翻了个白眼,眉角上挑,不想点破他。
小高手握方向盘,时不时从后视镜扫视二人。
今天出来前,谢逍和他约法三章。
开车可以,不能多话,尤其不能问为什么,权当自己突聋了。
小高憋了一天,忍住没问为什么去扫墓,可早上去一次也就罢了,你为什么晚上还要再去一次。
来凤栖山路上,他憋得浑身刺挠,仿佛驾驶位有钢针扎他,坐立难安。
谢逍见他实在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板着脸说了三个字,“叫嫂子。”
嫂子!
小高双眼放光,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心领神会。
一方面感慨逍哥还是最信任我,另一方面预备找孙大胜嘚瑟嘚瑟。
听着他二人说话,小高本能地替谢逍着急,哥和嫂子客气得有点见外。
他瞟了一眼后视镜,语带炫耀:“我哥那身板,铁人三项嘎嘎厉害。”
谢逍轻咳,翘起二郎腿,膝盖抵上驾驶位后背,淡淡道:“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老婆见微知著,又那么有眼力见,只怕是能从细枝末节推敲出他身体有问题。
谢逍不想让林眠担心,撤视频下热搜,要是毁在小高嘴上,他得气死。
小高瞟向后视镜,龇牙一笑:“那必须不能,且得说一年呢!是吧嫂子!”
你倒很不认生!
谢逍喉结滚动,俯身一把拉上隔断。
小高被屏蔽在驾驶室。
车内骤然安静。
林眠战术性沉默。
—
不一会。
林眠和谢逍又为到底该回哪里产生了分歧。
谢逍:“你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家,好好睡觉。”
他没好意思明说他想陪着她。
林眠:“你需要休养,回医院!”
她偷换概念,就当他瞒的天衣无缝吧。
于是,一个死活要回玫瑰园,一个坚持必须去医院。
等红灯间隙,小高拽开隔断,“你俩要不要听我说一句,方向盘在我手里。”
谢逍一噎。
林眠语塞。
变灯。
小高笑嘻嘻拉上隔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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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径直驶入默乐医院地库。
下车前,林眠看了看表,快晚上11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