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被他一把揽进怀里,整个人都懵了。
她余光里看见袁绍黑着脸被援军拿下,又看见曹操将少帝的尸身收拾妥当、世家被人再度扣下,受伤的伏寿陈行石也被搀扶着上了马……所有的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时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鼻腔中的血腥味很快被覆盖过去,秦楚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仍旧是泛着苦意、尾调微甘的,只是气味比以往浅淡了不少。
想来也是,这些天征战劳苦,荀彧暂管五万军士,连休息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又怎么顾得上熏香?
秦楚眼睫微微一颤,思绪不自觉地飘向了眼前人身上。除了庭院里的蝉鸣之外,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荀彧不说话,她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闻着那浅淡的香味,心中微动,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腰。
“清减了。”她默默地想。
荀彧身体难以察觉地僵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边便传来“锵啷”一声清响,打破了沉寂。
她这才发现自己右手脱力,已握不住剑柄,银剑砸到地面上了。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荀彧便已回过神,轻轻放开她,一声不吭地弯下腰,单膝跪地,替她捡起那把沾满鲜血的银剑,又轻轻地将上面的尘土缓缓拭去。
秦楚:“文若。”
荀彧擦拭剑柄的动作微微一顿,仍然是低着头,很轻柔地答道:“殿下,我在。”
秦楚垂下眼帘,忽然笑了一下,轻轻摇头。
她本来是想问的。在她读过的历史里,荀彧到生命最后都是大汉的忠臣,甚至无法接受曹操进国公、加九锡,以为此举“未秉忠贞之诚,未守退让之实”。这么一个沉静守贞的人,看着少帝临死前加封她为燕王、将择取下任君主的权力交到她手上时,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
然而在她闻到那清淡到快要消散的熏香气味时,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人总是会不断说服自己的,就像另一个时间线上,被董卓扶立的汉献帝最后成为了“正统”一样,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这些汉臣总是能自我开解的。
更何况,荀彧称呼她的那声“殿下”,于他而言,已含义已经相当明显了。
“当日在阳翟,你与我说‘珍重’,我一直没有给你答案。”她说着抬起头,不闪不避地望进荀彧眼中。她放缓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但是现在,我应当可以回答你了。”
荀彧似乎是怔了一下,轻声道:
“主公。”
秦楚眨了眨眼,没有接他递来的剑。
“虽然你应当已经猜到了,但是……”她踮起脚,干脆抓住了他的衣襟,就这样引着他弯下腰,贴在荀彧耳边,轻声道: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荀彧呼吸一滞,纤长的羽睫随着目光下垂,就在她最后三字说出口的那个瞬间,他微微伏身,就这样顺着她的力道,在秦楚耳边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秦楚:“……”
俯仰无惧的燕王殿下顿时红了耳根,脑中种种考量顿时乱作一团,手足无措地抓起银剑,当场后撤两步。她自觉在某些方面技不如人,因此相当没有人主气度地选择了溜之大吉,决心将难题扔到一切结束之后。
她三步并作两步,一直梗着脖子走进了人群里,才微微松了口气。袁绍正被士兵押着走上前,看见她时微微侧头,对着秦楚冷笑一声。
“北方还有韩馥刘岱所在,南方徐扬二州亦未铲尽。伏异人,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你这金城军究竟能抗几……咳!”
他话未说完便被人强行打断,身上那点“狗仗狗势”的气势还未燃起就散了个干净。一旁押送的士兵连忙卸了他的下颚,诚惶诚恐地冲秦楚低下头,抱拳道:
“战俘多言,是末将失职了!”
秦楚面不改色地摆摆手,又看了眼袁绍,见他仍是愤怒,眉毛一扬,便似笑非笑回答道:
“好啊,那孤便试试看了。”
永汉二年夏,袁绍攻城未果反被扣押,八万军士全军覆没,关东联军元气大伤。
是岁深秋,雒阳大办受封典礼,大将军伏异人进位燕王。
同年冬,皇后伏寿择宗室子刘平为新帝,改年号初平。刘平年幼不堪大任,伏后垂帘听政,并令燕王辅政。
初平二年春,关东联军攻城不利,粮草难以为继,无奈退守冀州,遭西凉将领高玥伏击,首领韩馥死于战乱,联军一蹶不振,退于兖州。
初平二年秋,刘岱归降朝廷。
初平四年春,燕王率兵亲征,与琅琊大败袁术,扬州士族率先投降,南方联军不攻自破。
同年冬,袁术病死徐州。燕王再度南下,收拢徐扬二州。
初平五年夏,燕王诞辰,荆州使者入京朝贺,其余各州紧随其后。
至此,汉末乱局收拢,四海归于太平。
公元195年8月,十二岁的汉让帝以“年幼无德,愧对先祖”之名,禅位燕王伏楚。燕王三辞不受,无奈受禅,海内震动。
“真是不可思议,秦楚。”系统浮在虚空之中,低头看着跪伏于地,叩首朝拜的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