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0年整个夏季,中原大地上都弥漫着硝烟的气味。以“袁术拥立陈留王”为起点,这场充满政治色彩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七月,加入战场的角色也越来越多,至此,天下几乎乱得看不清局势。
徐州刺史袁术私下与扬州豪强达成交易,以藤蔓攀爬之势将自己不稳的根基扎与南方,借着“四世三公”之名与大批的物资钱财,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可行之路,将豫州刺史孔伷拉入队中,拖延了秦楚大半个夏季。
与此同时,看似沉寂的北方袁绍也缓缓伸出了触须——从去年逃离雒阳起,这位抱负不凡的世家子便开始招兵买马,广纳人才,在冀兖一带收拢众多文士武将,又在辛毗许攸等谋士的帮助下,不露声色地布下暗线。
去岁冬季,袁绍派许攸前往雒阳,令其担任使者商议联姻之事,现在看来,不过是麻痹秦楚的手段之一罢了。如今他振臂一呼,城中便有几十贵族响应,想来也有那时许攸的功劳。
除此以外,袁绍深谙其弟的傲慢寡谋,将手下谋士辛毗派往徐州袁术身边,硬生生将这场不太高明的阳谋设成了阴谋,借着他的南方联军牵制住秦楚的大部分兵力。
杨彪何时投奔袁绍已难以深究,但是在踹开猪队友之后,此人的老谋深算便完全显现出来,也不知是如何游说雒阳城里那批世家的,最终呈于郭嘉桌上的“倒戈名单”几乎有些触目惊心。
而此时的司隶州,亦在□□抵抗着来自兖冀两州的火力,仗着守城之便勉强占了优势,场面一时胶着难分。
除了主要战场之外,战区边缘如荆州幽州等地的诸侯亦在惶惶观望之中。
只是战场不比农场牧场,此地瞬息万变,眨眼的工夫便是天翻地覆。
袁绍怎么也想不到,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准备,终究还是在数日后被打破了——
袁术到底没能替他拖住秦楚的金城兵太久,因为徐州内部出了大变。
而那引发“州内巨变”的主要人物,好巧不巧,正是当年被他视作物件的女闾倡家们。
秦楚当时派人护送这些姑娘回东武,自然也是有所考量的。她派了蔡琰荀攸前往徐州,又私下写信给了叔父伏诚,希望他能暗中关照这些姑娘,打的也是“安土息民”的主意,盼望她们能将自己的势力渗入此地,悄无声息地种田安民。
没想到这些女孩比她想得还要能干。如果说她们因过往经历而对男性心存戒备、荀攸的才能无法完全施的话展,那么在蔡琰到来后,这些女子的天赋便全然展现出来,如雨滴汇入江河,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融入了徐州各郡,成了秦楚势力在此处的眼与耳。
除却在郊野改进出来的麻纸与竹纸外,她们在情报传递上也发挥出了惊人的作用。在得知袁术行军颍川后,蔡琰荀攸便开始奔走于动摇中的徐州世家间——以带来的少量金城娘子军与琅琊伏氏部曲为中心,他们最终通过种种方式筹得了足够的士兵,一举攻下了袁术留在郯城的少数兵马,行了一步堪称完美的“围魏救赵”。
当然,远在雒阳与秦楚对峙的袁绍对此一无所知,他能得到的最具体的消息便是“徐州内乱、袁术撤军”,而紧随其后的是什么,他不用想也知道。所幸今夏气温奇高,秦楚留在豫州的军队人数又尤其多,在他们回援雒阳之前,他还有一段喘息的时间。
这十几天时间足够他带兵撤退,也是他扼住秦楚命脉的机会。
只可惜袁本初自己虽有点应时进取的魄力,却并不是长于决策的人。而他那些手下呢,成分又相当复杂,几个谋士拉帮结派、泾渭分明,各自在心里举着算盘打得哗啦作响,说“早日撤退、留得青山在”者有之,说“敌军虚张声势,再博一把并无不可”的也有。
袁绍听完这个又听那个,连着犹豫了两天,到底没想好采纳哪边的建议,只抛下一句“我再想想”,便拧着眉又钻回了帐中。
许攸跟在他身后:“北方虽有韩馥刘岱,不至于被赶尽,可此时一退,伏异人必会加强防御。届时再想进攻雒阳,没有一年时间,恐怕也做不到了。”
“眼下这个情况,雒阳断然留不得。”沮授闻言皱起眉,看了眼许攸,很快又收回视线,对着袁绍一拱手,“且不谈伏楚援兵何时抵达……袁术听闻主公出军后勃然大怒,显些将辛佐治斩于马下。此人心高气傲、愚钝无谋,若因此事而落井下石,我军危矣!”
这位嫡弟的确是他的心结。
袁绍脸色陡然一变,沉默片刻,最终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沮授:“主公应当尽早下定结论。”
回应他的是袁绍一声重咳,帐前亲兵立刻掀帘而入。沮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得噤了声,临走前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袁绍被他看得心中不悦,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倏然从榻上站起身。他走出帅帐,背过手,遥遥望了眼巍峨屹立着的雒阳城墙,心道:“也不知城内……杨文先做到哪一步了。”
可惜他虽有心做出抉择,秦楚的谋士却也不是酒囊饭袋,不可能等他仔细思量。就这么两天的犹豫,袁绍那八万士兵就已经彻底丧失了撤退的机会。
秦楚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