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对于袁氏的讨论一直持续到了一月下旬,大年三十当日。
雒阳的大雪恰好停在二十九的夜里,秦楚秉烛在书房里批复公文到了凌晨,待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的时候,才发现风雪已散。
“明天就是春节啦。”系统在她的书案上跳来跳去,很兴奋的样子,“这是你在东汉的第二十年,还不给自己放个假吗?”
秦楚伸出食指敲敲它的脑袋,摇摇头:“最近事情很多,放不成的。”
岁末的雒阳还算安宁,众官忙忙碌碌又混了一年,如今各自回家休沐去了,京城因此安静了几日,可其他辖地的发展却是不能停下的。年关之后,南北二袁必有动作,她必须在此之前把握好金城与东武的动向,才不至于因雒阳的孤立而陷入被动。
系统提取出她脑内的思路,歪了歪脑袋,真心实意地不太理解:“东武有蔡琰荀攸,金城有贾诩,他们不做事吗?”
“是,但我把事情交给他们,也应当进行检查啊。”
“可你身边还有郭嘉荀彧,就算很需要检查,为什么不分担一部分给他们呢?”
“我已经分过了。”
“可是你还要再看一遍,为什么?是因为袁术和袁绍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你觉得紧张吗?”
“……”人工智能表述得太直白,秦楚无话可说。
站得越高,背负得就越多。眼下局势已完全偏离历史的轨道,她虽有东武的密探,手却伸不到冀州,掌握的信息既然有限,就只能加倍考虑己方的发展,防止出现难以面对的局势。
系统说得对,她的确是做了太多不必要的工作。
但就算是做最大胆的猜测,最近的战争都要到三月中旬才能开始,在这段时间内,她能什么都不做吗?
“算了,等新年过了吧。”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放过了自己,自言自语道,“到二月左右,徐/州的舆图就能送来了。”
让蔡琰千里迢迢从西凉前往徐/州,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她“放心不下荀攸”。
实际上,她在西北时就已着手安排手下文武学习地图测绘了,而蔡琰正是她派去主导的人选。
秦汉时期的地图测绘技术相当落后,以这个时代舆图绘制的普遍水准,行军途中遇到从未听说过的山河也未必不会发生。
秦楚没法直接要求系统给她“公元189年的东汉地图”,但可以将绘制方法传授给手下。只是没想到,这条路她刚迈上走了两步,徐州便生了变故。想来蔡琰那边也清楚事态紧急,会增添人手,加快进程。
一切都是秘密中进行的,蔡琰是跟了她多年的谋士,自然信得过。
秦楚叹了一声,放下笔,戳戳仓鼠肚子:“好了,就照你说的,今明休息两日吧。”
依照以往的规制,正月初一是需要进宫朝贺天子的。只是刘辩身体虚弱,在隆冬大雪里染了风寒,如今病得下不来榻,自然也就免了朝会。
既然新岁晨日无事,除夕也可安心聚宴了。
秦楚凌晨和衣睡下,再醒来时,天际已蔓起了晚霞,红粉霞光万道,把将军府满庭的素雪染成了一片暖色。
“咦,阿楚?”
孙策拉门进来,怀里抱了几叠桃木牌,见她刚整好了衣物,慢悠悠从屏风后出来,不由一愣:“原来你睡在这里啊。”
“昨晚贪黑批了公务,懒得回房了,就在这里将就了下。”秦楚随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目光投向孙策怀里的木牌,眨了眨眼,“反倒是你,来书房做什么?”
“妙姊说,府中只有主公书房没有挂神荼和郁垒的画像,我便来帮忙了。”
神荼郁垒是汉代的门神,雒阳的习俗是在元日前夜祭祀二神,以求辟除灾厄。
秦楚不信鬼神,特意设令禁止祭祀与求神拜鬼,只不过挂画像的习惯还是被手下保留了下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难得今岁诸事无恙,手下也添了不少人手,他们有心过元日也是好事,秦楚于是拍拍他背,点点头:“阿策去吧。”
孙策一眨眼,反握住她手腕,自然道:“阿楚不一起吗?”
他这两年长得飞快,眨眼便高了秦楚一头不止,根本不像未加冠的少年。然而孙策自己还毫无意识,与她交往时,态度还与总角无二,动不动便爱肢体接触。
秦楚眼皮一抬,见他那双圆鹿眼亮晶晶的,还含着笑,正低头直直看着自己。
她都不好意思假正经地把孙策的手拍开了,干脆就着这姿势一抬手,扯了把孙策没什么肉的脸颊,看见他吃痛得龇牙,嘴角一翘,转眼便露出了尖尖的虎牙,不怀好意道:“我是主公,你应当求我的。”
窗外余晖恰好落在她脸上,孙策睫毛一眨,转身将手上几卷刻画着门神的桃木牌放回到木柜上,好脾气地露出个笑容,眼睛却闪闪发亮:
“好吧,求求主公帮我。”
挂完门神像,太阳已彻底落了山。距离除夕宴飧还有一段时间,秦楚背手溜达到庭院里,才见道旁已点起了夜灯。
大雪连着下了好几天,到现在也没有要化的迹象,夜里寒月星光并着夜灯映在棉絮似的白雪上,又照亮了道旁的小竹林,看起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