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姓西凉军追风逐影地向西疾行时,城南驻营中,又一支轻骑分队悄无声息地组建起来。
城南大营难得点满了火把,五步一处火光,明光瓦亮地照白了小半边天,帐前不断有士兵行进行出,西北良马垂首立于空旷处,安静地等待着士兵列队。
亲兵疾步上前,对着军师祭酒一拱手:
“祭酒,队伍已准备齐整,现在出发吗?”
郭嘉扫了眼井然有序的轻骑军队,点头示意:
“好,即刻启——”
他的目光从骑兵身上收回来,无意间滑过远方城门,眉头一皱,最后一字戛然而止。
士兵没听到他说完,不由抬起头,悄悄觑了眼他。
不知看到了什么,军师祭酒整个人都停了下来。他抬起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目光跳过了前方的片片营帐,不闪不避地落在了东北方的广阳门前。
那士兵见他如此,也大着胆子跟着望去,借着营地明亮的火光,定睛看了一阵,才发现城门不远处有一道人影,乘着马,正向此处奔驰。
“先等等,”郭嘉当即改口,“再等一个人来。”
将士茫然应是。
几乎是在马超离营的后脚,被派往城北的斥候便赶回到营地,报告了董卓军的行进方向——果然也是城外西郊。
军师祭酒何等敏锐的人,一看董卓亲自领兵,便知道事情不妙,眨眼间思绪千转,当即发号施令,派亲兵组成轻骑小队,前往白马寺一带接应秦楚。
看他的反应,本应对那西凉董卓尤其紧张才对,怎么会为了一个人而推迟起行时间?
士兵心中奇怪,但也知此时不是刨根究底的时候,只能将满腔疑惑压入心底,盼着城外那人赶紧过来。
雒阳西南处相对空旷,春夏丛生的杂草也被将士们踏得快秃了,除了一道潺潺雒水外,基本毫无遮挡,真要有心,跑过来也不用多久。
那匹骝马跑得倒快,顷刻间便过了木桥,向着营前飞驰,郭嘉立刻带着领队将士迎了上去,还没等来人下马,便打了招呼:
“文若。”
士兵偷偷抬起眼皮,只见马上那男人一身天青色外袍,里面是黛蓝深衣,是典型的文士打扮。这本是不便行动的装束,可他下马时的姿态却异常优雅,硬生生地把这荒寒冷硬的军营衬得像什么琼台玉阁。
他从马背上跨下,对着郭嘉简单行了一礼,清秀俊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嗯,许久未见了,奉孝。”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啦。”郭嘉笑着摇摇手,伸臂引他向主帅帐内走去,“事态紧急,文若,这里请吧。”
将士一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一时忘了上下尊卑,向前跨了一步:“祭酒,那我们……”
“你们先等着,不会太久。”
“……诺。”
他没得指令,也不敢擅自归队,只好老老实实地守在帅帐前等郭嘉出来。
半个夜晚已经过去,北宫火势早已弱下,远远从南郊向城内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暗色,间或有几声来源不明的鸟啼传来,呕哑嘲哳,大约是寒乌在叫。
这士兵挂念着西郊的主公,因祭酒之令才一时半会儿动不了身,本就焦急,听了这气竭声嘶、鬼哭狼嚎似的的老鸹叫,心里更加急躁。
正当他盘算着“实在不行去问问庞将军”此事的可行性时,身后迟迟不见动静的幄帘终于被人掀起了。
他飞快转身,刚想开口,一抬眼才发现看到的却不是军师祭酒熟悉的脸庞——那位被称作“文若”的俊雅文士,脸上的三两分无奈还没完全收起,乍与他对上视线,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温文尔雅,对着他歉意地一笑:
“抱歉,不过此次需由我来带领诸位前行了。”
士兵“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营帐。
郭嘉恰好撩着帘子走出来,闻言向前走了两步,拍了拍将士的左肩,对他点头示意道:
“是我请他领军的。好了,你快去整理下,现在就出发。”
士兵状似不经意地偏过头,又看了眼长身玉立的荀彧,只觉得此人虽也像个谋士,但为人看上去比郭祭酒靠谱了不少,于是也就咽下了想说的话:
“诺。”
他带着这位天降将领向着队伍走去。
与此同时,西郊——
更深露重,月光清明。
夜风不疾不徐地从东方吹送而来,将初夏野草拂得晃荡起来,眨眼又被军马的铁蹄踩下,压弯了腰。
秦楚骑着照夜玉狮子走在最前方,单薄的红披风恰好不好地被东南风卷扬起来,身后百人的将士军容整肃,正将两位刘家的金枝玉叶围拥在正中,形成一道紧密的保护圈。
刘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飘扬的红披风,双手抱着马脖,恍惚间好似又看见北宫烈火,然而心中却不怎么惧怕,反而尤其地想要靠近。
不知怎地,他盯着那背影痴看时,脑中忽然闪过幼时零碎的画面。
那时一样是宫廷政变,他还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稚儿,比此时的幼弟刘协都要小上几岁,被宋典以“郊游”的名义带出了宫。
那时秦楚救下他,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