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不太熟练地谢过圣上封赐,乖乖退回到伏完身后,拿皇帝封赏众人当背景音,仗着自己身材矮小,躲在人群里,低下头慢慢思考起来。
伏完没有将宦官赶尽杀绝,一是他性格沉稳不冒进,二来也是顾虑到皇帝的心情。
他毕竟是个史载可考的汉室忠臣,就算诛了宦官,那也是“清君侧”,防止天子受小人蒙蔽而已。
皇帝靠宦官夺权,幼时便称“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放任他们乃至亲友横行乡里,倚赖十常侍至此。依照历史,刘宏还有好几年可活,若是现在把宦官杀光,难保他不会为愤怒焦躁,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这条时间线和历史相比已有了重大变动,窦妙此时还未去世,刘宏当然也就不能将生母董氏接过来做太后。如今十常侍折了大半,刘宏又是个昏庸的,阿楚毫不怀疑,在这之后会有新一批的宦官来霍乱朝政。
只不过是明显与否的差别罢了。
东汉发展到现在,天子暗弱,外戚一批接着一批,随之而来的宦官乱政已经成了历史惯性,宦官集团简直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没了五侯还有十常侍,没了十常侍,或许还会有四五六常侍。
不过阿楚和父母不一样,她压根没有除尽宦官的心。
这些人依附于皇权生长,与外戚朝臣间攀扯不歇,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平衡一旦打破,就和历史上的董卓进京一样,无人能把控了。
她还需要时间成长,东汉皇朝还需要再苟几年。
就像方才在中东门抓刘辩回来时,她其实是可以杀了宋典的。
可宋典作为十常侍之一,在皇帝身边待了许久,已扎了根,意义毕竟是不同的。
阿楚想了想,觉得直接结果了他不太划算,便剁了宋典左右手的两根小指,一番威胁,让他留在皇帝身边,为她办事。
刘辩被她先送进宫了,她可以和宋典慢慢商量。
那两根血淋淋的指头被扔到了宋典手里,他这才知道害怕了,两只手抖得不歇,以一种面对怪物的眼神看向阿楚。
阿楚漫不经心地拿袖口去擦剑刃上的血迹,注意到宋典的视线,对着他咧嘴一笑。
宋典瞪大了眼看着她,又低下头看掌心里的指头,手抖得更厉害了。
阿楚心里对剁他手指这件事没什么抵触情绪,她在某些方面对血腥残忍的封建社会适应良好,并且深刻意识到宦官之罪行,因此并没有把他视作与自己相同的人。
她道:“再给你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你现在想死呢,不行,不过死的体验我倒是可以给你。人彘你听说过吗?我家院子很大,够把你放进去。
“要么,你就替我做事。”
宋典满脸苦相:“你……您、您想让我做什么,我我、奴都肝脑涂地!”
系统瞠目结舌:
“……我靠。
你生前接触的都是什么文娱作品啊?”
总而言之,她第一张牌虽然来的慢,效率存疑,但总归是赶上趟了。阿楚能借着母亲的光进宫,再通过宋典将手探进皇宫,哪怕行动受限,也是很大的助力了。
另一位熟人,大宦官高望,下场则要凄惨得多。他之前向党锢中的士族们姿态强硬地商量亲事,野心昭然若揭,早就惹得清流不满了。他自己呢,反应也慢,遇了大事还不知要逃,只想着什么见皇帝。
皇帝自然无暇理他,因此高望就成了最早被杀给猴看的那批鸡,荀彧的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阿楚认为高望有罪,他的养女无辜,于是在之后求了母亲,将那女孩从高家接出来,给她笔钱,让她自寻出路。
不想这曾经的宦官之女、高家小姐,也是个极有主见的少女。她知道自己出身微寒,被高望收养,不过是因为美貌过人,可以成为宦官手上的政治筹码。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如今宦官被打得七零八散,她又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女,那引人的美貌就将成为稚儿怀里的宝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高玥于是向长公主请求,问能否隐姓埋名跟在伏家女郎身后,便是做一婢子也无妨。
阿楚思量再三,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但是她没有让高玥签身契,还许诺她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条件足够优厚,高玥当然没什么不满意的。
而阿楚自己和傅公明的婚事,更是因为党锢解除而没了下文。
大概傅氏的目的本就在宦官而非结亲,没有等到伏氏的回应,他们说不定也松了口气。事情的主角默契的隐了身,大家也就不再探讨,渐渐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公元178年5月,雒阳大事总算是结束了。虽然结局不算圆满,颇有些半吊子的意思,但只要局面有所改变,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皇帝信赖的宦官消失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在众人授意下,夹起尾巴做人;
党锢之祸被解除,傅氏得偿所愿,族人陆续回到官场;
被囚禁在云台的窦妙终于获得自由,回到扶风故乡,对着凋敝的家族黯然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