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他是谁?”
伏均也掀起车帘向外望了眼。
不过他很快收回目光,不太在意地回答:
“哦,那是太尉曹嵩之子,曹操曹孟德。他与袁本初——哦,就是袁绍——要好,刚因为妹夫被免了官,许是来找袁本初帮忙的。”
阿楚:“……”我去,曹操孟德。
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来雒阳才两天,又是蔡琰又是荀彧,现在又来了个曹操,尽遇到这些厉害人物。
阿楚抻着脖子又远远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后人都看到你挥斥方遒,没想到我遇见你时,你还挺落魄的,饭碗都没了。
站在两千年之后看你,你只是历史的符号;站在你的时代看你,才发现你是活生生的人啊。
历史啊历史,残忍的历史。
“阿楚,怎么了?”伏均有些疑惑地看她。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和别人有些不同。”阿楚含糊应付了两句,放下帘子,“我们走吧,阿兄。”
还是先不要感怀了,大事压身呢。
伏均显然对袁家已经很熟悉了,下了车,一路甚至没有需要僮仆引路,便带着阿楚绕了几绕,踏进了袁术的书房。
“元才来了?快进吧。”袁术掀了掀眼皮,见是伏均,立刻从榻上坐起身:“这就是你家七娘?”
伏均表字元才,袁术这样称呼,想必是非常熟悉他了。
阿楚一边想,一边又被袁术这身全是暗纹的鹅黄色绫罗给晃晕了眼睛,被这离奇的审美惊得无言以对,缓了缓才走上前,对着袁术一拱手:“袁公子安好。”
袁术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了声:“伏七娘安好,请坐吧。”却并不向阿楚回礼,只是略一颔首。
阿楚不说话,她拳头硬了。
袁术看起来比伏均略小一些,大概也是加冠不久的年龄,只是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点居高临下的傲慢。
伏均自然地落座,似乎已经习惯了袁术的倨傲,阿楚便也只好坐下。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伏家亦是功臣世家,世代与皇室有亲,论门第之显赫,他们未必能分出个高下。
她简直不想拿正眼去看袁公路。
这人的房间堪称富丽堂皇,角落里架着的宝剑上还镶嵌硕大闪亮的赤色宝石,地面甚至上铺了手织的地毯——这一切的一切,衬着袁术那张白皙但刻薄的脸,让这个高曼骄横的青年男性看上去像一个白痴。
真的是白痴啊。伐董之后得罪了一票人,守着淮南直接称帝,最后被打得亲妈都不认识了。
阿楚又扫了眼暗袁术,只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了隐隐约约的轻蔑,是针对她的——或者说,是针对她和伏均的。
她相信,如果坐在袁术面前的,不是这个软弱平庸的伏均,而是已经为官的大哥或二哥,袁术绝不会连礼也不回便招呼他坐下;就像如果阿楚不是个年幼的女孩,而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性,袁术也不会如此傲慢地对待她。
她觉得这个时代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令人作呕。阿妙一家三个女孩儿的不幸、母亲有那样的政治目光也只能眼看着旁支的男孩登基、阿楚自己的门第同样高贵,却只能被忽略。
哪怕她现在动一动手指,袁术立刻能灰飞烟灭,这个时代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是没关系,我现在改变不了,不代表永远会这样。
她有更远大的志向。
大约是顾忌她在场,袁术聊的话题都算安全,谈来谈去也就是世家常聊的那些内容:
“赵忠的堂叔在雒阳内抢了哪家的铺子”啦,“弘农杨氏家的小孩才三岁就很懂经史”啦,总而言之是些不咸不淡的内容。
阿楚听了好一阵子,还是没听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伏均要带她来了。依着这位三哥的性子,肯定不会去主动招惹麻烦的,那他带自己来袁府,难道只是因为袁术想看一看她长什么样?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袁术的话题终于扯回到阿楚想听的了,他聊到了汝南的世家:
“哼,当年窦游平将军想诛宦官,傅临举家响应…如今失败后迁回汝南,无人被杀也算是万幸。如今被高望看中了,他们竟也有胆拒绝——伏家七娘,你好运哪。”
阿楚本来听得津津有味,脑子里飞快地梳理着他们的关系:哦,原来傅家是遭受了党锢的窦武残党,曾经站的是外戚……啊?喊我做什么?
袁术在那里阴阳怪气她,伏均却只作没听见。
阿楚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皱起了眉,有点难以置信:“袁公子什么意思?”
袁术又笑了一声:“我为七娘高兴呢,傅公明越是性烈,七娘也就越风光,不是吗?”
哦,这是“你必嫁给傅公明,沾他光”的意思了。
“……毕竟是从琅琊回来的姑娘。”袁术又慢悠悠地添了一句。
啊,在这之下,还有“和宦官抢人”、“你在琅琊长大也算高攀他”等等等等的歧视意味。
阿楚眉毛一跳。她有点生气了。
袁术对她有意见,阿楚这是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他羞辱自己,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