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清冷悬在空，周围群星寥落。
方别走在前面，踏着脚下的枯枝朽叶，背上的背篓里面背着空悟的骨灰，薛铃在他身后，背着依旧昏睡的释然和尚，脚步轻健。
自从得到空悟传授的金刚不坏神功，又在空悟的遗物中找到那本空悟之前提到过的金刚不坏神功的手抄本，薛铃基本上接下来的主修功法已经确定了。
毕竟这个世间能够比金刚不坏神功更强的武功真的已经没有多少了，况且薛铃体内的别派内功也都被化尽，基本上下半辈子只能以修炼少林武功为主了。
当然，也因为体内有金刚不坏神功的种子，所以薛铃背着释然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依然一丝疲惫都没有，空悟怎么也有六七十斤的样子，但是在薛铃背上轻飘飘地就像是一片草叶一样。
想到这个和尚从今以后就成了自己的师弟，薛铃的心中不由稍微忐忑起来。
她看向前方，黑暗中只能够看到方别背影的轮廓。
“喂，方别。”薛铃轻轻道。
“嗯?”方别没有回头，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只是淡淡问道：“什么事？”
“为什么？”薛铃再问。
“什么为什么？”方别其实知道，但是他就是不点明。
薛铃咬了咬嘴唇：“为什么，你会默许我答应照顾这个和尚？”
其实当时更多是一时冲动，眼见这位高僧垂死，他寄托心血的和尚无人照顾，所以自然而然的，在方别不反对的前提下，薛铃就接下了这个任务，同时也接下了这莫大的因果。
和空悟的师徒之因果，与这个释然和尚师姐弟之因果，自己体内的少林功力的因果，可以，自己的命运都随着这一个决定性的转折。
以及方别为什么会愿意？
这是薛铃越走越想不通的一点。
方别轻笑出声，少年的笑声在空旷的山林中静静回荡：“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答应？”
薛铃沉默了片刻，乖乖回答：“想。”
“既然想那就够了。”方别淡淡道：“我们压榨自己的潜力，试着不断变得强大，就是希望能够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如果连想做的事情就不能做，那么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但是你不是很麻烦，所以不想接吗？”薛铃问。
“是的。”方别站住，回头看向薛铃，表情平静：“我是很麻烦，但是我并没有很危险，至于原因，你回去就知道了。”
“照顾人是很麻烦的，我被照顾过，我也照顾过别人，所以很麻烦，所以我不想做。”
薛铃看着方别，一瞬间明白了方别的意思。
方别一直都在照顾着自己，自己也明白。
他知道自己很麻烦，但是最后，还是选择答应自己让她留在这里。
“你当初也被人照顾过吗？”薛铃轻轻问道。
方别已经继续向前走去。
两个饶脚步声都轻的像是猫一样。
“对啊，被人照顾过，并且也照顾我了很久很久。”方别静静道。“我知道自己对她而言是个累赘，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所以更应该努力，不变成她的累赘与麻烦。”
“那……”薛铃开口出一个字，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没有那么复杂。”方别静静向前：“我解决你的麻烦，你解决他的麻烦，我们自己解决自己的因果。”
“以及相对来。”
方别轻笑了一声。
“我感觉，他的麻烦应该比你的麻烦要。”
薛铃住嘴，一瞬间感觉到方别可能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
比如自己锦衣卫的身份，比如自己卧底的身份。
如今薛铃对方别了解越多，对于自己能够瞒住方别的奢望也就越。
但是既然方别和何萍不，那么薛铃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她继续做自己的林雪，继续心照不宣地做自己的蜂翅。
试着变得更加强大，以至于可以帮助如此强大的方别的忙。
至于以后，那就真是的以后的事情了。
“谢谢。”薛铃轻轻道。
“有些恩情不是放在嘴边上的。”方别淡淡道：“你是一个好人，但我不是。”
薛铃点零头：“能给我讲讲你和萍姐的故事吗？”
“我好像讲过一点？”方别静静道。
“只一点点。”薛铃道。
当初在龙王集市上，方别过一句。
他出生在江湖之上。
“好吧，那我多讲一点。”方别淡淡道：“我是江西人，或者籍贯算是江西。”
“七岁那年，江西遭了大灾，洪水冲垮了几百里的民房良田，我的父母家人都死在那场洪水中，我抱着根木头在江面上漂啊漂啊漂。”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你能够理解那种感受吗？”
“又湿又冷又饿，只要松开手，就会沉入江中，成为鱼虾的饵料。”
“我不想死，但是活着会成为更加艰难的事情。”
“但是我依然不想死。”
薛铃沉默。
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