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兴报告给昝万寿军情,富顺城的战况尚可,但实际上侯兴和手下霹雳军士兵的内心其实很煎熬。虽说战况十分激烈,但霹雳军凭借营垒也击退了蒙军的数十次进攻,让敌人留下了近千具尸体。但正是这些尸体让侯兴备受精神上的折磨。
作为领军之将,侯兴也是见惯了生死之人,对战场的残酷早已淡然处之。只不过,那些伏毙在霹雳军营垒前尸体除了部分是新附军之外,有相当部分是平民百姓的尸体。这也是蒙军的恶毒之处,他们不仅让新附军充作炮灰,还驱赶大量无辜平民甚至妇孺老幼充作挡箭牌,以消耗霹雳军弹药和士兵的体力。
纽璘命人抓来数千平民百姓,准备分批次驱赶向霹雳军营垒。驱赶平民和新附军冲锋在前,蒙古骑兵在后督战坐享成果,是蒙军的惯用手段。这种屡次不爽的恶毒战术,那知这次却不那么灵了。在以往的战斗中,蒙古骑兵用弓箭威逼着百姓冲向守军。百姓如果不往前便会被弓箭射杀,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守军常用的远程武器也以弓箭为主,根本奈何不了后方的蒙军,只得击杀冲锋的百姓。至于投石机射程太短,弩炮射程虽长但属于点杀伤武器,难以击中移动中的骑兵。
霹雳军火炮的出现,改变了战场规则。侯兴见平民朝营垒冲来并不理会,而是命人用霰弹轰击远在后方督战的蒙古骑兵。密集的弹雨之下,这些骑兵虽未被击中多少,却也被吓得四散而逃。蒙古骑兵一逃,冲到前方的平民也被霹雳军放入营垒之中。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纽璘又令新附军士兵混在百姓之中督战,并伺机进攻营垒,这让侯兴犯了难。开炮吧,炮弹不长眼,必然会误伤;不开炮吧,眼看人群步步逼近,混在百姓当中的新附军对营垒构成了巨大威胁。无奈之下,他便令霹雳军士兵高声呼叫百姓卧倒在地。百姓听了喊话倒是卧倒了,但新附军士兵也卧倒在地,这让霹雳军士兵仍然难以开炮。
新附军士兵也看出了霹雳军的左右为难,变得更加有持无恐起来,他们喝令平民站起身来继续前进,动作稍有迟缓者便刀斧加身。一边是越来越近的威胁,一边是手下数千兄弟的安危,内心挣扎的侯兴最终还是眼一闭牙一咬,下达了开炮的命令。霹雳军的炮手也是在愤恨与痛心中,噙着泪水拉动了引绳。
炮声一响,人群潮水般地退去。只是没有过多久,又在蒙古骑兵的威逼下,又战战兢兢冲了上来。如此反复几日之后,霹雳军营垒前留下了大量的平民和新附军的尸体,而蒙军的营地之中,则躺着更多的新附军伤兵。至于受伤的平民,则被集中在战场边缘痛苦哀号,任其自生自灭。
对于受伤的百姓纽璘毫不在意,他眼中的这些耗材已经无用。之所以将他们拖回来,主要是防止他们挡住进攻通道。这些受伤的平民, 既没有粮水更无医疗照顾,伤口还饱受蚊蝇叮咬,大多数人都在随后几日死去,死因除了渴饿而死之后,多因伤口感染造成的败血症。
进攻几日之后,抓来的平民百姓死伤近半,新附军的死伤数量也近千人。虽然蒙军的进攻并未取得些许进展,但也达到了纽璘想要消耗霹雳军弹药的预期目的,也让霹雳军士兵疲惫不堪。只不过这种无谓的消耗也逐渐让新附军士兵心生不满,甚至开始消极抵抗。他们虽然在督战队刀斧之下仍能前仆后继地去送人头,却也士气低迷,甚至出现了几次小规模的哗变。
面对新附军各个领军将校的不断进谏,纽璘只得停止了这种送人头的行为,同意采用挖掘壕沟的方式进攻。平民和新附军虽然同是炮灰,但平民百姓死得再多,纽璘也不会有半丝的怜悯。新附军就不一样了,其人数超过蒙军总数的一半以上,其战力虽然低下,却是戊守治安、屯垦征粮、后勤辎重的主力。
昝万寿从神臂城率军启航之时,也正是纽璘命令新附军挖壕进攻之时。掘壕攻击的速度比直接进攻慢上许多,战事时间肯定会拖得很长,将会为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这让侯兴大大舒了口气。只是当下属向其指出这种战术的厉害之处时,他被惊出了一声冷汗。
第三师主体虽然是嘉定军,但军官和战斗骨干都是从原野战师调来,自然知道火炮的弱点。蒙军采取土木工事这个战术,有能效削减火炮的威力,他们在神臂城之战正是使用这个战术,差点将播州军营垒攻破。即便水军战船用猛烈炮火进行火力遮蔽射击,播州军也损失千余人。只是后来霹雳军从暗道夺取了神臂城,吸引了蒙军的注意力,这才让播州军缓过气来。下属的进言让侯兴醒过神来,眼下弹药粮草都不充足,一旦蒙军掘壕抵近便是肉搏战,即便能顶住进攻,已方也会损失惨重。
蒙军开始挖掘通往霹雳军营垒的壕沟之时,侯兴并没有下令炮击,也没有派人前去阻止破坏。火炮对躲藏在壕沟之中的敌人杀伤力极为有限,而侯兴带来的炮弹现在已所剩无已,根本经不起浪费。此次蒙军同时开挖了数十条壕沟,又有骑兵在远处虎视眈眈,贸然出营垒风险实在太大,也难以破坏壕沟。毕竟挖壕沟并不是技术活,填平了再挖开便是。
蒙军干得热火朝天,霹雳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