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十一月天气早晚已有霜冻,虽然不算极寒但潮湿的空气加上低温,也让人手脚僵冷。对半夜三更伏在冰冷的小树林中的杨三娃和李老四来说,此刻更是浑身发冷,手脚发麻。他俩是第二师第一步兵旅的两名侦察兵,此刻正卧在绵水旁的小树林中。夜色甚深,凭借微弱的星光和河水的反光,他们目不转睛地望向河对面,虽然视距极近,也看得不太清楚。在河的对岸便是蒙古人控制下的绵州罗江县地界。这段时间以来,蒙军对霹雳军辖区进行了大规模的袭扰,一时间北至德阳南至成都府灵泉县数百里接壤地带,频频响起蒙古骑兵来袭的示警钟声。
第二师第一步兵旅驻守的绵竹县,虽然只有小规模的蒙古侦骑活动,对面的新附军也无大动静,但旅长周见深却不敢大意。周见深虽是起义的新附军小校,但因屡立战功得以升迁。他面对刘大耳的诱降将计就计,为霹雳军重创蒙军水军,并取得嘉定战役的大胜功不可没,因此升迁为旅长。当下寒冷气温利于来自苦寒之地的蒙军而不利于霹雳军。与冬季水位大幅度下降相比,寒冷造成的影响倒是其次。进入冬季以来,绵水即欧阳轩所称的绵远河水位下降了一半以上。地处上游的绵竹县河段下降的更为厉害,有不少地方已可以涉水过河。这不仅增加了防守难度,也严重限制了霹雳军战船的活动。
周见深一方面命人挖掘河道,增加蒙军渡河的难度,另一方面则增设了不少暗哨,防止蒙军乘夜偷渡过河。这些暗哨多布置在易涉水过河的河边,与守卫渡口霹雳军哨塔保持一定的距离。三渡水之战虽然霹雳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堡垒被蒙军悄声无息地突袭,显然是个严重的教训,也被写入了霹雳军军事学院的教材。川西冬日多雾,使得霹雳军的哨塔警戒范围大大下降,为了弥补这个短板,周见深便下令,各个哨塔周边均布置的多组暗哨,以防止蒙军偷袭。
杨三娃和李老四两人便是监控敌人行动的暗哨之一。在他们右边半里地,便是所在排的堡垒。因为是特殊时期,驻守在这个堡垒的一个排,夜间倒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值守。堡垒上有三组明哨计六人在值守,堡垒的左右两侧各有一组暗哨值守。如此值守要求,其实是来自师部的要求。此地距旅部所在的绵竹县城的西北二十里,这里两岸草深森密加之水流湍急,并不利于蒙古骑兵活动,故之前只有一个班的驻守。就在两月前师长黄大根到此视察,察看了地形之后又拿出地图与随行人员研究了一番,当即要求加强防御。故哨塔被增筑为堡垒,兵力也增加到了一个排。
杨三娃拧开随身携带的酒葫芦,嗫了一口之后递给了身旁边李老四。李老四喝了一口后,又小心翼翼将口塞住。为了抵御冬日夜间的寒气,霹雳军为哨兵配置了兽皮制成的大衣和帽子,还配给了少量的白酒和肥膘肉,有的哨点甚至还有姜糖水,故夜间值守对士兵来说,不仅不是苦差事,而是意味着可以一饱口福。当下霹雳军虽然不缺粮食,也饲养了大量的猪、羊及鸡鸭等家畜家禽,还从蕃区等地采购了肉类和兽皮等物资,但酒、肉和糖仍是奢侈品,主要是用于战事之需,平时仍然难得一见。
酒下肚片刻之后浑身便有了暖意。此时正是四更时分,也是人最困乏睡意最浓烈的时候。杨三娃和李老四克服睡意的办法简单粗暴又十分有效,那就是相互拎对方的鼻子。不料此次李老四下手重了些,将杨三娃拎得眼泪汪汪,痛得差点叫了起来,却被李老四用他那沾满泥土的脏手一把捂住了嘴。霹雳军对值守喑哨的要求非常高,不仅要求不能打瞌睡,也不能出现大动静,否则被查哨的军官发现,处罚非常严重甚至会被开除军籍。痛疼与嘴里的泥土让杨三娃怒火中烧,就在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的当口,李老四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有人在涉水渡河”。
李老四的话让杨三娃顿时安静下来,他随即转头将耳侧向河边。冬日以来,原本宽达半里的河道大部分成了河滩,河面变得只有十余米宽,水势变缓了不少,不再是奔腾哗哗作响。杨三娃听了片刻,便听出了平和流水声中夹杂着脚步??水声,偶尔还有低呼声——河水虽然只及大腿,但河底遍布大小的光滑卵石,加之水冷刺骨,要过河也是不易。从声音判断,涉水的不下百人。两人判断此时过河者必是蒙军无疑,当下决定由李老四悄悄回堡垒报信,杨三娃在此阻止对方上岸。
杨三娃一人要想阻止蒙军过河显然不可能。只不过这支蒙军根本不知自己行踪已暴露,当他们蹑手蹑脚的走到岸边时,上方的小树林中突然一阵响动,接着便有东西掉落下来,接着便是猛烈的爆炸声。“一颗、两颗、三颗”,杨三娃一边投弹一边报数。李老四回去之前,将自己的手雷全给了他。当数到十颗之时,杨三娃知道弹已投完,便操起火枪往下方人影绰绰处开火,边开火边大声呐喊。突然而来的爆炸和火枪声,让河滩之中的蒙军彻底懵逼了,他们纷纷退了回去,身后是伤兵们的哀嚎惨叫声和杨三娃虚张声势的呐喊声。只不过蒙军指挥官也非傻子,虽然看不见对面的情况,但他从单薄的喊声和零落枪声判断出,对方人数不多,得趁着夜色冲至对岸,如若天明一切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