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军阵直至与无数围城羌人拉开了一里地距离,严整的方阵开始拉伸变长,中军一万弓箭兵、辎重兵分出数个千人队向外扩散,左右两军各分出两支千人队加速向前,取代了孙牛的前锋营位子……
看着无数军卒逐渐远去,皇甫嵩突然一声苦笑。
“这哪里又是乡兵啊……”
众人一阵默然,站在人群中的阎忠却突然笑了。
“朝廷还是有识人之明的,至少虎娃是有能力担任西部都尉的。”
李文侯对阎忠颇为不满,冷声一声。
“那小儿确实善于训兵,但其人狡诈、跋扈不遵军令,不为恶还罢,若为恶必酷烈至极!”
就在众人点头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华雄突然开口。
“一小儿领数千家乡儿郎,不花费朝廷一文钱,不讨要一粒粮,仅用了数月时间便杀的贼人心惊胆战……”
华雄看向消失不见了的身影,心下竟生出后悔来,极为强烈的后悔,后悔没能与他们一同离开……
“呵。”
“但凡造反者,无不是想着王侯将相,十万贼人没能杀入三辅,没能成为一方王侯,确实有理由怨恨那小儿。”
“身为朝廷统兵大将,竟被区区一万五千贼人困于城中,一小儿却领千骑击败了困城贼军,之后更是一己之力夺回敌军前沿重城,一举打的十万贼人弃械投降……”
“身为平乱大军将军,却被一乡野小儿平定战乱,也确实有理由怨恨那小儿。”
华雄苦笑一声。
“那小儿在找死啊……”
又莫名点头。
“也是,能打又忠心的大将都不得……”
“华雄。”
就在华雄说出“不得好死”时,董瑁突然开口打断。
“华雄不得无礼,朝廷自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说着,董瑁向中常侍郭胜抱拳一礼。
“军中汉子多是耿直性子,若有言语不妥,还望郭公担待些。”
董瑁没有向李文侯或韩遂抱拳,也没有向皇甫嵩致歉,反而向郭胜抱拳,郭胜也是愣了下。
“呵呵……”
郭胜看了眼一干黑着脸不悦将领,上前拍了拍董瑁肩膀,笑道:“你们这些娃娃,全是一个性子,下次可不许这么莽撞!”
“郭公教训的是,晚辈一定三思而行。”
董瑁一阵低身抱拳,肩头又被郭胜拍了两下,这才看向一脸不悦的皇甫嵩,一脸的笑意。
“虽是些莽撞娃娃,忠心还是毋容置疑的。”
皇甫嵩苦笑道:“董都尉确实有练兵之能,若能持重些,日后必是我朝悍将,可若少年太过跋扈……终非善事。”
郭胜心下默默点头,任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只有如此才能更安心些,但董虎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让人彻底安心。
别说郭胜、韩遂等人,就是董旻、牛辅等人同样心下暗自赞同,但董瑁一系像是对他们很是不满,也没法子在这件事情太过掺和。
董部义从摆明了独立一部的态度,他人也没有太多法子,但朝廷的态度却很明确,有一个让韩遂等人不安的人在他们背后,只要董虎待在河湟谷地不出来,顶多也就与之前的烧当羌一般,而且情况还要更好些,毕竟羌人内部已经分裂成了彼此对立的东西两部。
在朝廷将任职令送到董卓手里后,郭胜也接到了内廷宦官们的信件,知道内外廷的心意,对三万董部义从前往封闭的河湟谷地也算满意。
董卓、董虎在外面瞎跑了一个月,回到大变样的西宁时,才知道榆中发生的事情,但董卓没有想象中的恼怒,而是不屑扯了下嘴角,手中马鞭却轻敲在董虎头上。
“你怎么看?”
董虎沉默数息,又叹气一声。
“按理说,没人会真的如此愚蠢打压有功将士,就算打压,也不当用这么低劣、下作手段。”
董卓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牛羊是董部义从的,田里粮食是他们种下的,再如何缺粮,也不可能克扣董部义从的粮食,如此下作做法,只会冷了将士的心。”
董虎叹气道:“正如叔父所言,正儿八经的朝廷兵马也就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余者都只能算是朝廷抽调的民壮。”
“按照亲近远疏而论,第一序列是虎牙营、雍营,第二序列是各郡邬堡民壮兵卒,第三序列是董部义从这样的乡兵。”
董虎说道:“军队虽然有诸多不公平,会按照亲近远疏发放钱粮辎重,在他人眼里,董部义从是第三等人,最后获得粮食辎重也算正常,军中将勇并不会对此太过质疑,就比如叔父军中,身边亲兵牙将、千骑湟中义从肯定是要优先供应的。”
董卓默默点头,很是赞同这话语。
董虎又说道:“军中虽有诸多不公平,但又是最公平的地方,一军中,肯定会有分层的,第一等是亲兵牙将,第二等是主战青壮兵卒,第三等是辎重老弱,所得钱粮、赏赐自是不同。”
“看似不公平,却又最公平!因为亲兵牙将战力最强,因为辎重营老弱战力最差,军中待遇的诧异看似与亲近远疏有关,实则不是,真正的核心是根据战力强弱而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