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翼之听着嘴唇微抖,忍不住想说出那句话,但又顾着理智没破口大骂。
倒是张叔内心替他呼喊出来了:堂审刑案记事肯定是在的,怎么可能弄丢,他们也没必要弄丢,那些案子本来就是他们事事布置齐全坐实的铁案,何必把堂审刑案记事弄丢,它们一直都在!如果真弄丢,那也只能是有人故意损毁。
张叔突然想到了今夜去府库的时候见到的火盆。
当时....火盆里有灰烬。
他那会还纳闷是不是大人觉得冷了,还得在库房烧点火取暖。
现在想来,大人是取暖了,他心里可是拔凉拔凉的。
然而那灰烬到底是什么,没人能说明。
就算他跟江沉白说了也没有证据。
大人的狠辣跟从容像让人请客一样自然。
谁会怀疑到新上任的县令会疯狂到烧毁堂审刑案记事?
而且这事说要栽在柳张两人头上也没人能反驳。
阶下之囚,且有前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真是让人神清气爽的回旋利箭!
“大人,冤枉!我们肯定没动那些堂审刑案记事,都是铁案,我们没有必要,一定有人故意的,就为将小民入罪。”
张翼之想把这人吃了。
罗非白:“你之前不都说自己已是死刑了,世人皆知,谁还有必要陷害你这个罪名?毕竟失察之罪也就夺职,杖一百。”
张翼之嘴角抽动,索性冷笑:“大人说的是,也不过是再添一个失察之罪,小人何必在乎,您又何必在乎。”
冷锋暗藏,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漠犀利状态。
罗非白微微一笑,手指点了点刑具架子上的一把纤薄剔刀,背对着张翼之慢条斯理道:“是啊,可是咱们都不必在乎,但那些得因为重审而重新提到衙门问罪审查的那些下三行下九流之人,他们在乎。”
张翼之一窒,看到前方刑室中因为封闭而拢光火的灼灼公子转身,手中已然握有锋利歹毒的剔刀。
指尖把玩,摩挲,慢吞吞在木质桌面上划出一条锋利的刀痕。
伴随着刀痕的拉长,张翼之想起自己曾经在这张桌子上划开一个负隅顽抗者的背部皮肤,让其凄惨哀嚎最后求饶背罪。
他想着过去,却也听到眼前人说:“所以,为了自保,为了封口,不让人把他们抖出去,他们可能会按照下九流的恶毒法子,绑架,戕害,谋杀,警告.....本官需要为你放出消息,好让你家人有所防备吗?”
“张捕头。”
“本官,素来不愿意牵连无辜之人。”
“心中不忍。”
刀锋搭在了张翼之的手指上。
“毕竟十指连心,缺一不可。”
张叔眼皮跳得比张翼之还厉害。
他记得很清楚——张翼之家里正好十口人。
而对于张翼之这样的将死之人,罗非白也不是非要给他栽其他罪名,没必要,她已经雷厉风行给他提前安排了死罪,为的只是把人栽在牢狱里,方便审问。
至于到底问什么,也只有张翼之知道。
他被逼到了绝境——十口人,要么被背后的人封口,要么被下三行的人封口,他只能二选一,或者索性投靠眼前人,给她想要的,让她护着那十口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县令?竟以百姓性命当要挟。
虽然他自己不是个东西,但他的家人也是命啊。
“你怎能如此歹毒?对得起这一身官服?”
张翼之忍不住质问。
罗非白瞥了他一眼,刀锋连动都没动,自然没生气,只是略低头看了衣服,反省了下自己,回了一句。
“那真是对不住你了,下次我穿常服来?”
这语气竟还带着几分商量。
张翼之绝望到哇一口,内伤加重,直接吐血。
张叔默默用验尸所用的毛巾擦了下沾血的衣摆,努力回想着自家老太爷曾经的英明正直光辉万丈,更努力不去看手段无端黑得让歹人都气吐血的新太爷。
张翼之是真没有办法了,眼神涣散往周遭瞥去。
刑房封闭,里面就三个人,其他差役帮着把人抬进来束缚住之后就出去了,现在就张叔,罗非白跟张翼之。
张翼之应当知道这点,只是出于内心恐惧,会下意识提防有人偷听。
张叔就凭着其这般反应,就晓得背后藏的秘密肯定不止之前那些案子。
那些案子多为小民刑案,哪怕涉及凶杀命案,其实也不至于让罪恶满盈的张翼之如此惶恐。
小人威下而惧上。
柳张上面有人,而他们藏掖着的秘密跟这人有牵连。
自己犯罪只需要考虑靠山是否愿意为自己做保。
一旦靠山有事,他们又是知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