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寄给林黛玉的信中说不日进京,但直到年底都没传来什么消息,贾琮和林黛玉便拟了许多文章备着,闲时带了添福和添寿两个,或是去茶楼里坐着,听众人议论时政,再听会子说书,等回府后再一一说与林黛玉听。或是去书坊里,见有编纂成集的策论,都是近年来及第的士子所作的文章,便也买了来,与林黛玉一同参详。或是看见什么好玩的,或是林黛玉有什么想要的,俱都买了来。反正如今两个人,一个不缺钱,一个又能随意出门。
“未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原来皇帝住的地方,竟真和诗里写的一般。”这日贾琮骑马路过宫墙,回府后与林黛玉议论道,又从怀里摸出锦帕包着的胭脂,“这家胭脂铺子是百年老号,我在外头闻着甜香,便和环儿下马,进去买了些。林姐姐先挑,挑完给二姐姐和四妹妹带些,三妹妹那里,环儿给她买了。剩下的给明珠和玉簪儿留着。”
“这么好的胭脂,哪里是给我们这些人用的,姑娘只管都带去。”明珠正摆弄娘娘省亲时,赏下来的一匹缎子,颜色又好又密实,正好裁了给三爷出门穿。玉簪儿和雪雁见了,忙过去一人一边,将缎子扯开铺平,帮着明珠裁剪衣裳。玉簪儿扬声问道,“林姑娘,前日娘娘回来省亲,我们三爷说在外头跪了半日,连娘娘长什么样都没瞧见,林姑娘可见着娘娘了么?”
“我们姑娘还在娘娘面前作诗了呢。”雪雁听了后笑道。
“原来还作诗,怪不得大半夜才走呢。姑娘快说说,娘娘是什么样的呢,跟着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可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
玉簪儿一连问了几句,林黛玉听了后笑道,“身上穿的自然是衣裳了,还能是什么呢,只不过俱是明黄罢了,我也没敢多看。虽说是神仙妃子,可……”林黛玉想起元春哭着来,又哭着走,还说什么送她到见不到人的去处,便一一说了,又叹道,“外人瞧着喜庆,可大姐姐整夜都在垂泪,即便贵为皇妃,又有什么意趣呢!”说着又想起智能儿,和外头的碧枝来,听玉簪儿说,薛家那伙计把碧枝娶进门后就翻了脸,整日非打即骂的,碧枝她娘求到大舅母跟前,大舅母却说,碧枝当初既攀高枝儿,看中了人家的银子,如今又花又用的就该知足了,哪个小夫妻不拌嘴呢。
贾琮听后也轻叹一声,怪不得人常说,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如林姐姐所说,即便贵为皇妃,尚且不能自专。可若令女孩子们读书识字,未必就比不过他们须眉男子,想到这里后便道,“林姐姐那几首应制诗写得极妙,明快天然,颂圣不落窠臼,也不知换了我,还能不能写出来呢?”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又怎么写不出来呢?可惜娘娘只命一题一咏,又不好违谕多作。”林黛玉本想大展奇才,将众人都压倒,谁知只作了一首,颇有些怀才不遇,心中郁郁。一时又想着,爹娘多年教养,雨村先生亲授诗书,原以为满腹雄心,只合在闺阁中诗酒消磨。不想人生际遇,当真奇妙,如今既有了琮表弟,往后便都有了指望。“你今年便满十二了,何不往金陵走一趟,我记得先生常说,他曾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即便考不中秀才,也可船行水上,饱览两岸风光,更有星河倒映,让人三更半夜都舍不得睡觉呢。”
玉簪儿和雪雁还小,听着还不觉得什么,明珠却是心里暗惊,什么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三爷和林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竟已情投意合,如胶似漆了么?往常只道他两个好,不过姐弟之情,倒没往这些上想,若是三爷能娶到林姑娘,那定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林姐姐说得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这一年多常出门,便觉得眼界比先前不同。”贾琮听了后沉吟道,他要出门不难,只要说服大舅舅就行了,要如何才能将林姐姐也挈带同行呢?
明珠听了后慌道,“林姑娘这是说笑呢,就是他们珠大爷,也是长到十七八岁,娶了大奶奶才中秀才的。先成家,后立业,等成亲了再求取功名也不迟呢。”若是林姑娘有意,等她及笄后,便能与三爷成亲了,也不知老太太能愿意么?林家门风清贵,诗礼传家,林姑娘又有许多嫁妆,这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明珠看了林黛玉一眼,见她正痴痴瞧着三爷。
“先成家,后立业……”玉簪儿念了一遍后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三爷定是着急娶亲,所以这一年才读书写字的,往日可没下这功夫。”林姑娘也这么急,难道是要急着嫁进来?戏文里也多是表姐表弟,林姑娘和三爷也算得上是才子佳人了。“可再怎么着急,不也得等宝二爷成了亲,才能轮得到三爷么?”
“宝二爷倒是快了。”明珠不由出言试探,林姑娘虽和三爷好,可更是和宝二爷一处长大,府里也说他们兄妹最是要好。“听说宝姑娘脖子上戴的金锁,是个和尚给的,上面还嵌了八个字,听婆子们说和宝二爷的正是一对儿。”
“这个我也知道,是什么‘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司棋姐姐说是莺儿亲口说的,还说那个和尚嘱咐过,日后拣有玉的方可婚配,这说的不就是宝二爷么,他们又是表姐表弟的,可不是亲上加亲么?”玉簪儿听了后又拍手笑道,她这些日子过去送东西时,常和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