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民工大部分是小学毕业,完全不识字的文盲也不少,初中毕业的除了我们俩外几乎没有。再加上我们两个刚刚从学校出来,而且在学校的时候也都是好学生,所以内心还有一点儿读书人的想法,我们来的时候各自还带了几本书,我带了颜真卿和欧阳询的毛笔字帖以及两本钢笔字帖,谭勇浩带了几本汪国真的诗集。
闲下来的时候我们就看看书品品字。每逢这个时候,工友们就啧啧称赞,说我们是文化人,我们很享受这个称呼,内心也希望与他们有所不同。谭勇浩喜欢记日记,他的日记本有个小锁,写好日记后锁起来压在床底下,他的日记不给外人看,我也没看过。
总之,无论在我们的内心还是在别人的眼中,我们都不是纯粹的民工,我们是徘徊在民工与学生之间的流浪者,虽然已经与民工为伍了,但内心似乎还在挣扎,还有梦。
离我们住处不远的另外一个院子是一家物流公司的经营场地,主要经营内地和新疆的公路运输货物,重点是广东和乌鲁木齐之间的物流。院子里停满了大卡车,库房里堆满了货物,每天我们上下工都要经过这个大院门口。
看门的老头儿穿得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城里人,他很随和,经常微笑着向我们点头。但我们所有的工友都很少和这个老头交谈,在我们内心,我们是民工,而且是外地民工,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感,不敢和城里人交流,即便对方只是一个门卫,我们也没有勇气跟他攀谈什么。
有一天傍晚刮起很大的风,这个物流公司的电线被风吹断了,整个公司漆黑一片。风停了以后,这个老头找进了我们院子,想找个懂电路的给他接下电线,因为公司其他人都下班了,他晚上要亮起灯来看护场子,黑灯瞎火的,怕别人偷东西。
工友们面面相觑,没人出面,后来谭勇浩自告奋勇去了,不一会儿就给接好了电。有了这次相识,谭勇浩算和那老头熟了,经常去他的门房里坐,那里有电视机,可以看电视。
再后来他就和那个公司里的一个副总熟了。这个副总名叫俞刚,30来岁,以前是开卡车的司机,专门跑深圳、广州到乌鲁木齐的货运,跑了一些年后有了经验和人脉,就和别人合伙开了这家物流公司,联络了一些有车的司机帮他运输广东和新疆之间的货物,他则做起了老板,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常驻广东,新疆这边是他的合伙人在打理。最近他回到乌鲁木齐,准备过两个月再去广东。因为经常在门卫室看到谭勇浩,门卫老头向他介绍了谭勇浩热心助人的事迹,他也很欣赏谭勇浩这个小伙子,两个人就熟了。
混熟了以后谭勇浩也经常去俞刚的办公室,两个人的交往逐渐多起来。这些我们都知道,而且很羡慕,羡慕谭勇浩能跟这么高端的大老板有交情,将来说不定俞大老板能给谭勇浩一个好工作,要是真这样了,那人生不就是有了大转折吗?哪儿像我们这些出卖苦力的民工,一辈子就只能在工地上搬砖头,再怎么刻苦也只是个民工。我也羡慕谭勇浩,我相信谭勇浩内心也是这么憧憬的吧。
过了几天谭勇浩给我说,俞老板要他去物流公司上班,只是工资太低,一个月才150元,如果换个地方还挣得少了,他也不好给妈妈交代,虽然公司里面的活儿轻松,但他出来就是为了挣钱,不能为了省力气就少了钱。但他也觉得这个机会不错,或许能够借此跳出农门,所以很犹豫。我也觉得工资低了,农村人,挣钱多少是最重要的,至于未来的发展,想不到那么远。
再后来谭勇浩就隔三差五不回来住了,说是在俞老板那里看电视,太晚了就住在俞老板房间了。和俞大老板都住在一个房间里了,这让我们羡慕得眼睛都绿了,能和老板平起平坐,这是我们这些满身泥巴的民工不敢想的,甚至我觉得监工对谭勇浩比以往都客气了不少。
有一天晚饭后谭勇浩不无显摆地对我说:“我可能很快就会有女朋友了。”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一个多月前我们还睡在一个炕上,还靠幻想女人来打发日子,当时我们判断,我们两个要想有自己的女人,不说等十年吧,至少也要等七八年,怎么一个多月后谭勇浩就要有女朋友了,而我还傻乎乎地只知道坐在路边盯着女人看,这差别也太大了,我嫉妒得都有些生气。
我问他:“和谁啊,这么快就能尝到女人味儿了?”
谭勇浩神秘地说:“你可别告诉他们啊,现在还没开始发展,但是俞老板让我去追,他说他给那女孩子做做思想工作,肯定没有问题。”
我急了,打断他的话:“你他娘的赶紧说是哪一个,我有没有见过?”
谭勇浩得意地笑着说:“看把你急的,是我谈恋爱又不是你谈。就是隔壁公司那个小姑娘,你不是老盯着人家看,还夸人家漂亮吗?她叫刘婷婷,是我们同省的老乡。”
那个小姑娘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应该有一米六以上的个头,虽然两边脸颊上有两坨淡淡的高原红,但整体上皮肤很白皙,五官长得也很精致,眼睛大大的,尤其一对酒窝特别可爱,笑起来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