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落又做了那个梦。
昏暗的房间,潮水般的月光,她身在一个莫名熟悉却想不起来的房间里,感觉到喉管被割开,伴随着尖锐痛感的,是用手捂都止不住的鲜血。
其他人做梦时通常都不会有除了情绪外的巨大感觉,程落本来也是这样的,除了这个梦。
每次一旦做到这个梦,那种切身的痛感都会一遍遍在梦中将她凌迟,她无能为力,甚至只能挨着等待痛感麻木,亦或是等着梦境结束。
然而现实生活也并没有比梦境好上多少。麻木、无聊且无趣。
她一如既往的在梦境中巡视房间四周,企图找到任何一点有关杀死自己的那名凶手的线索。
除了那柄沾血的水果刀,她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
程落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小主,该起床了,我们今天还要去玉贵妃娘娘那里请安呢,可不能再睡了!小主您醒了吗?小……”
门从里面被推开。
程落脸色难看,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进来。”
语气非常不好。
睡眠不足,再加上又做了那个被杀的梦,各种意义上的情绪糟糕。
若是以往,小柔一定早就早就发脾气说什么“小主好大款子没得宠还这么看不起人”之类的难听话。
但她今天不知怎么的,一见到程落就下意识害怕。
这和昨天那种被她眼神吓到的害怕还不同。
就像是经历了一个晚上之后,她突然知晓了眼前这个人有多恐怖,而自己是绝对打不过她的那种,从内心深处产生的害怕。
今早也是,平日里早上起来后通体舒畅的状态一扫而光。身上酸累不已,就仿佛她昨晚是出去干了一晚上农活。
她扭了扭脖子,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早上的梳洗其实很简单。程落身为一个不受宠又没有位分的秀女,没有金银首饰和织缎绫罗,一盆清水,一套还算干净的衣裙,再把头发梳理好也就算是梳洗完毕了。
平日里看宫廷小说和电视剧里,各宫娘娘梳洗打扮每个早上都得耗费几个小时,那是因为人家有无数赏赐的首饰和定做的好看衣服。
而她宫里最值钱的就是她昨天翻出来的那个漂亮镯子。
说起那个镯子……
她透过梳妆台的黄铜镜去看身后给她梳头发的小柔。
神情正常,脸上曾被她切的横一道竖一道的伤痕全都消失不见。
就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全都只是不存在的梦境。
今早回来时也是。
原本被踢碎的门,被黏白液体腐蚀出一个大洞的被子,全部都恢复成了新的模样。
——有什么力量在无形之中修正了这一切。
黑夜与白天存在着一条明确的分界线。白天这个皇宫是一个样子,一旦进入黑夜,又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早上的请安是宫里嫔妃每天的必做事务之一。她的身份本来不配,奈何临近祭祀日,这也算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
正常她应该去往皇后宫中请安,但皇后在上个月病倒了,闭门不见任何人,于是请安的地方便从皇后的宫殿变为了玉贵妃的宫殿。
毕竟有“协理六宫之权”又独守皇上多年宠爱的玉贵妃是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妃嫔。
玉贵妃的宫殿在一个极好的位置,仅从不远处遥望都能感受到宫殿修建得富丽堂皇。
进内殿请安前,程落对小柔说:“我自己一个人进去。你在这里等着我。”
小柔一怔:“哎?”
“这……小主,这不合适吧,没有嫔妃不带侍女独自去请安的,小主我……”
程落理都没理她,只撂下一句命令便进了殿内。
这里毕竟是玉贵妃的宫里,小柔胆子再大也不敢这里撒野,在几声呼喊无果后,小柔只好尴尬的等在殿外。
殿内,峻宇雕墙里的高座之上,身着华服的女子声音清媚的问道:
“你就是秀女程氏?”
那是一个极美极媚的女子,杏眼桃腮,顾盼生姿,一整个宫殿的华美似乎都比不上清媚女子的回眸流转。
“秀女程氏,拜见玉贵妃娘娘。”
玉贵妃算是第一次见到程落,但在此之前,她对程落已有所耳闻。
程落在宫里很出名。
回顾历朝历代,没有一位女子在位分仅是秀女的时候就被赐予单独的宫殿。
程落是头一位。
甚至她侍寝的那一晚,离开时坐的轿辇都是只有妃位才可以乘坐的规格。
人们那时都纷纷议论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玉贵妃。
事实证明,她不会。
因为她只侍寝了一次,从那以后,皇上再未临幸过她。
时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