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了团儿,生下来,也没让少爷负责,你去了落草山,那边全是强盗土匪,你这样苦自己,荷娘子,你该还的早还了!”
蔡嬷嬷涕泪纵横,她扒着阮白荷,恨不得扇她几耳光把她扇醒,但阮白荷却说:“最难的时候,是相公去接了我。”
第一个孩子打掉了,第二个孩子很快又来了,这一次,阮白荷不再听话,她要生下这孩子,娃娃在她肚子里长,在她肚子里挣动,她感同身受,焉能再次狠心?
为防止季春棠横加干涉,在孩子落地后,阮白荷便上了山,她上的是镇子后的落草山,好多强盗土匪山林野兽都在,那不是个弱女子该去的地方,阮白荷怕,但怕也要去,一,她要护住刚出生的孩子;二,要避开谣言。
东街院子,未婚生子,白荷的名声早就臭了,连同三番五次来的季春棠,也有了瓜田李下的嫌疑。阮白荷不能让季春棠背负自己奸夫的骂名再叫梅若招人冷语,所以她跑了,跑到最危险的山沟子。
在那,她认识了靳猎户,有了靳猎户的帮助,她活了下来,团儿也活了下来,强壮的跟她似的。她胸前挂着俩葫芦,怀里抱着一葫芦,在落草山扎下了根。
那段日子真好,阮白荷现在都会想,如果半边天没下山,如果靳猎户没在大雪天为了她和孩子进山打猎,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写?
半边天不会把她掳走,靳猎户也不会暴尸山野,她马上就要做了土匪夫人,更绝望的,这夫人是可以拿来和兄弟共享,倘若季春棠没出那一百两,她阮白荷早就香消玉殒了,又怎会有今天,有第二个孩子,她最喜欢的丫头,圆儿?
“蔡嬷嬷,还没洗好吗?”
屋外是季春棠压抑的低吼,与此同时阮白荷还听见声清脆的嘶鸣,竟是连马车都套好了,看来今天她非去不可了。
阮白荷擦干了泪,冲着蔡嬷嬷惨笑。
“嬷嬷,出去吧,我跑不了,别叫他为难你。”
蔡嬷嬷说:“荷娘子,你真想好了?”
阮白荷垂头。
想好如何,想不好如何,事情终究不是她能决断的,如果季春棠真跪在她面前求她救梅若一命,她会不救?
刚刚魂不附体,倒是说了些任性的话,如今想想,也是可笑,那洛三川万贯家财,长的也是俊美不凡,若非为了求子,谁会要她一个残花败柳?洗衣做饭,人家难不成还缺个老妈子?她这一走,不生个孩子是无法交差,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团儿圆儿她放心不下。
“嬷嬷……”
白荷期期艾艾地开口。
蔡嬷嬷不用她说都晓得她的意思,见事已成定局,只能无力垂泪加宽慰。
“娘子,走吧,团哥儿圆姐儿,我会帮你看着,你就放心吧,啊。”
“谢嬷嬷大恩!”
得了此话,阮白荷重重地朝蔡嬷嬷一拜。
走出房间,季春棠就在厅堂等,阮白荷快速扫了他一眼,环顾着,却没见梅若来。
“梅儿呢?”
季春棠抿着嘴,下巴绷成一条线:“梅儿,不见你。”
白荷失落地低头,季春棠又说:“但她留了话,此次一事,你就不欠她了。”
“真的?”
白荷眼睛亮了,当年她的放纵,害了她最好的姐妹,也毁了二人的姐妹情,如今情已难复,但若能救回梅若的命也是功德,还有季春棠……
“郎君,梅儿身体好后,我还能回来吗?”
白荷殷切地看着男人,她没地方去,洛三川只是借她的肚子生子,有了子嗣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那时,她又该去哪?
问自己的心,她当然想回季家庄,她的丈夫、孩子都在这,她的根也在这,可要回来,必须得先问过季春棠得到季春棠的首肯,因为她马上就不再是干净之身,季春棠会不会嫌弃?他还会不会让团儿圆儿继续喊她娘亲?
“小荷,尖尖……”
白荷信任的目光让季春棠内心如沸水般煎熬,三年,就是养条狗都养熟了,更何况尖尖是他的枕边人,当年之事,尖尖有错,他却是真正的罪无可赦。
只是他虚伪胆小,不敢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才误了梅若,误了尖尖。
他爱梅若,亏欠梅若,为梅若,他付出什么都行,可当代价是尖尖,他犹豫了,这也是个捧着真心毫无保留爱他为他付出的女子啊!
偏僻孤冷的东街院子,危险重重的落草山,一个小女子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耗着熬着,终于熬进了庄,生养两个孩子却没个名分,梅若气恼他们的背叛,无法对他下手,就对她……
她中间其实流了两个孩子,都是梅若的手笔,只是她不知道,她傻,她天真,一门心思想要弥补当年的错,因此什么委屈都可以受,他明知她不易,却还纵容梅若一次次朝她下手,如果不是他的冷眼旁观,他们本可以有四个孩子,季家庄也该是一片童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