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小时候和老爹被那千机楼抓去,你还记得那地方的样子吗?没准过一阵子,顾瑾玉就去找你打听了。”
张等晴有些犹豫,欲言又止:“那你还记得吗?”
顾小灯把头摇成拨浪鼓:“七岁前的记忆我实在想不起来。小时候偶尔做梦,会梦见我娘在梦里喊我,很亲切温柔的。直到前阵子进了南境千山的万泉山,穿过那里的一片蛊卵大雾,突然就被勾出了不少瘆人的记忆片段,零零碎碎的,之后就常做噩梦了。”
张等晴又去摸他脑袋,好一会儿才吭声:“哥其实……也记不太清了。”
顾小灯看得出来他说了谎,心里相信事出有因,于是并不多问。
他倒是有些想问千机楼的手段猎奇到什么程度,吃完午饭好奇问起,张等晴瞄了他好几眼:“你打听这个做啥子?我要是说了,你可别把午饭吐出来,不说。”
顾小灯后脖子发毛:“我不会的!你等我一下。”
说罢他溜溜达达地出去,没一会把小配牵了进来,抱住那尾巴要摇上天的毛
绒绒大狗,仰着双比狗崽还温润明亮的眼睛⒓[(,就这么亮晶晶地望过来。
张等晴光是看着他,都觉心软得一塌糊涂,笑道:“好吧,好吧,我想一下,说点儿不倒胃口的。”
两刻钟后,顾小灯一手搂着小配,一手端个小盆,生无可恋地干呕。
张等晴顺顺他后背,又顺顺小配:“哎呀呀,早知道就不跟你讲了。”
顾小灯满脑子都是听来的残肢断骸,脸上好似扣了个痛苦面具。
多的不提,张等晴讲到了千机楼里有不少鬼刀手,极其精通易容。他刚开始听时心里想到了苏明雅,料想再精通的易容恐怕也比不过苏家,谁知千机楼的易容料子和苏家根本不同,他们用的是人/皮。
他原本觉得用“鬼刀手”指代易容师有些抽象,这下好了,具体得反胃。
顾小灯缓了半天,两手抱紧小配,问张等晴:“哥,那易容的,你难道亲眼见过?”
张等晴点了下头:“你那世子哥当初会不小心沾了烟草,就是身边的一个下属被鬼刀手顶替了。不止着了道,还让那鬼刀手跑了,只追踪到一张烧得坑坑洼洼的人/皮。后来我们都加倍小心起来,现在也严防着,就怕哪里又混进来一个画皮鬼,你世子哥不仅要随时彻查一通身边的人,连带着把顾瑾玉那边的也操心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顾瑾玉那厮对这并不上心,他似乎对下属有九成九的信任,一点也不怕下属有被顶替的风险,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张等晴吐槽起顾瑾玉的时候总是格外精神:“我看他不用批皮,自己就是个变脸怪。上午见到了他在外跟人周旋的样子,演技好得我一愣一愣的,还以为是什么伶人批了张顾瑾玉的皮去冒充他。明明是个薄情寡义的,怎么演起烟火人情来这么逼真?可见没少在你面前练习。”
顾小灯揉揉皱巴的脸,有些无奈:“和我没太大关系,他十二岁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种样子了,他是一块大大的长洛特产,桑葚馅儿的。”
张等晴失语,什么狗屁到他弟嘴里,好像都能变成块可爱点心。
顾小灯又问:“哥,你们没有精通易容的好手吗?那种手巧眼毒的。”
“好手都是要花很多时间跟银钱培养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啊?”
张等晴捏他的脸,发现他弟出了神,抱着小配不知在想什么。
*
张等晴今天没能陪顾小灯太久,送了他想看的医书和毒本,随即出去料理门派堆积的诸事,等黄昏时分回来,意外看到自己门口站了一个布衣青年,不远处还有顾瑾玉的暗卫虎视眈眈。
他有些纳闷,他认得这个有些古怪的小青年,毕竟是他弟为数不多的朋友。
“苏小鸢?你有事找我么?”
“苏小鸢”——苏明雅转过身来,礼貌地朝他鞠了一躬,声音和缓地将顾小灯让他来的原委说了个明白:“张先生,我身无长处,只略懂些作画和易容术。令弟让我来拜访您,若是有我能用得上的地方,先生尽管吩咐。”
张等晴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心想他弟引荐的恐怕差不到哪里去,索性放开了心,还开了句玩笑:“你当真懂易容?那你现在的脸是真还是假?”
苏明雅温和地笑笑:“假的。”
张等晴当他也是在开玩笑,觉得这小青年倒也有几分意思:“你还懂作画是吗?倘若我口头描述一个人的形貌,你能把这人大差不离地画出来吗?”
苏明雅没有什么迟疑:“可以,先生但说无妨。”
张等晴看他神色没有一丝怯场,有心想试试,便直接带他进屋里去,让他到书桌前提笔,把白天看到的姚云晖的模样说了出来。
他想着能画出个五分像也算可以了,神医谷里也有善于作画的人,但大家画的都是实物,只善于画药草,一画起人就有些歪瓜裂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