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了。
开了门,杨婶看见两人狼狈的模样,忙迎上前:“怎么搞成这样子?”
屋内开了暖气,江远脱下湿掉的外套,向杨婶摇了摇头:“没事,淋了点雨。”
这哪是淋了一点雨,他大半个身子没一块是干的。
杨婶一脸不赞同。
换好鞋,江远侧身看了眼秦妤安。
她穿好棉拖,乖乖站在一边,耷拉着脑袋盯着地面发呆
他微微俯下身子,双手虚扶在她肩上,凝视着她茫然的眼,问:“我让杨婶先去浴室放热水。你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好吗?”
闻言,秦妤安眉眼动了动,含糊地嗯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摸了摸她的头发,江远叹了口气,莫名有了种养小朋友的错觉。
“自己小心点,需要杨婶帮你的时候就喊一声。”
秦妤安依然维持刚才那个发呆的姿势,只是这回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半小时后。
秦妤安洗漱完换好睡衣,默默缩在床边的角落里。
房门没有关拢,江远注意到光亮,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示意。
秦妤安似乎没有听到动静,没抬头,蹲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在地板上随意地划动。
江远走到她面前停下。
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在秦妤安头顶落下一大片阴影。
似有所感,她双手抱着膝盖,茫然抬眸。
白净的肤色衬得唇色偏艳,头发湿漉漉,像极了易碎的瓷娃娃。
轻皱了下眉,江远蹲在她面前,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人回答,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江远极有耐心,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声音压得很低,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他的手有点凉,秦妤安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注意到她的动作,江远立马收回手,捂热了之后才重新贴上她的额头。
默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秦妤安的眼睛里慢慢起了水雾,但还是不说话。
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江远的眉越蹙越紧。
就在这时,秦妤安突然歪了下脑袋,一根一根数着手指,开口道:“一二三四五!”
尾音拖长了调,醉意浓浓。
江远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开始数数了。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江远:“……”
原来不是数数,是在念儿歌。
“老虎不在家,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只,快来数一数。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被她搅乱思绪,江远放松下来,温和地看着。
他本以为秦妤安说了两三遍也就结束了。
可接下来,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明明知道很不应该,但江远还是有点想笑。
他见过不少人喝醉酒的样子。睡觉的,唱歌的,发酒疯的,载歌载舞的,数不胜数。
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儿歌的,而且还是无厘头循环播放的那种。
两人肩并肩,又默默地蹲了一会儿。
江远先试探地说:“我扶你起来好不好?现在很晚了,吹完头发你就可以休息了。”
秦妤安很快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呆呆的,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江远皱眉,诧异到:“那你要一直蹲在这,不累吗?”
乖乖伏在他膝上,秦妤安仰起头,笑意粲然:“不累,我是蘑菇。”
灿烂至极的笑颜晃得江远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眯了下眼睛,配合道:“蘑菇有太多水就长不大了,我去拿吹风机来给蘑菇吹一下,可以吗?”
这句话有点长,醉意上头的秦妤安摇头晃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很慎重地点点头。
江远起身到柜子里拿出吹风机,绕到她背后,自上而下,心无旁骛地给她吹头发。
她的头发护理的很好,过肩的长度没有染,保留了头发最初的颜色。像电视剧里的洗发水广告,柔顺细软。
人生第一次替别人吹头发,还是以全程蹲着的姿势。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对于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情形,江远觉得新奇且荒谬。
从听澜大雪的第一面,到医院第二次遇见。这个女孩所有或夸张或幼稚的行为都破天荒落在他的包容圈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对她,他似乎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近乎离谱的纵容和退让。
“江远,我现在很开心。”
她在叫他,语速慢吞吞的。
江远温和地嗯了声,稍稍弯腰,将吹风机风速调小,仔仔细细地替她吹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