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盛右相到了。
盛枝意便放了手里的点心,随着所有人起身,准备给盛右相行礼。
她起身往门口一瞧,便瞧见盛右相从门外行进来。
今日过新岁,盛右相穿了一身贵气的紫色儒衫,上绣银色迎客松,胖老头瞧着笑呵呵的,一脸的喜气洋洋,进门的时候瞧见众人,摆了摆手,直接道:“自家人不拘泥,都坐。”
盛枝意本也想跟着落座,但她眼眸往后一扫,竟然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燕惊尘穿着一身浓青色的武夫对交领长袍,其上绣着松竹,头顶墨玉冠,一张脸端正冷肃,周身萦绕着几分血腥气。
众人瞧见燕惊尘时,眼眸都不自然的躲避了两息。
燕惊尘近些时日名声鹤起,他们跟盛府亲近,都知道燕惊尘在北典府司的名声,都不喜他——北典府司的名声就这样,猫嫌狗憎,没人搭理。
但他跟在盛右相身后,这些人也不敢摆出脸色来,所以只能避开目光不看他。
偏燕惊尘不觉得自己讨人厌,他走哪儿都显得自在极了,站在盛右相身后,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似得,一路跟着盛右相进席面来,盛右相行到最上方三截台阶上的主位坐下后,燕惊尘竟然自行走到盛右相左手旁,坐在了空着的位置上。
那是盛山郡的位置,隐隐象征着盛府接班人的地位。
燕惊尘这么一坐下,整个前厅的人都跟着隐隐急了——这地方,他们盛府自家人都没坐下呢,怎么来了个外人坐下了?
偏燕惊尘坐的理所当然,谁瞧他,他都是一副“我生来就该坐在这”的模样。
盛枝意瞧见他坐在这,心里也是漏了一拍。
按着这些高门大户们的规矩,主君下首的位置,只有自家人才能坐,这两边位置又分男左女右,盛枝意在右,盛山郡在左。
若是家中没有独子,那主君下首左方的位置,便该留给女婿,常言道,女婿便顶半个儿,在这种家宴上,女婿跟儿子是坐在同一处的。
盛枝意瞧见燕惊尘坐在这,心里头便打了个抖,一双眼便飘飘晃晃的去瞧她的父亲。
她心想,燕惊尘这些时日一直不在她面前晃悠,难不成是来麒麟街盛府这里走她父亲的关系了?
也不知道燕惊尘使了什么样的手段,能叫她父亲将他在年夜宴这一日带出来,还让他坐到主位去。
而盛右相正招呼所有人坐下饮酒,一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模样。
盛枝意只好压下了自己那些翻腾的心思,转而去看燕惊尘。
燕惊尘就坐在盛枝意的对面,他坐的四平八稳,对上了盛枝意的视线,他就做出来一副与盛枝意不熟的模样,微微点头示意,随即将目光投到别处去。
瞧着好似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似的!
躲了她好几日的王八蛋现在就跟在她父亲身后进来,在所有人面前装着与她不熟,顿时将盛枝意气到了,她恨恨的想,她还不愿意搭理他呢。
盛右相落座,宴席遂开,席间众人最开始还规规矩矩的坐在案后,但不过片刻后,便有人开始左右乱串,席间姑婆婶子们凑在一起说家长理短,叔公兄弟们凑在一起讲国家大事,一群人都各说各的,偶尔还有人争执在一起。
期间她还听见了一些三姑六婆念叨燕惊尘。
她这几日刻意不听燕惊尘的事情,也不知道燕惊尘怎么了,听后面几个长辈念叨,才知道原来燕惊尘升了副指挥使了。
“我听我儿子说,他这位子升的这么快,是盛右相给帮忙的呦。”
“这小子倒是平步青云了,我记得以前他就是个破落户。”
“可不敢这么说,人家现在发达了,盛右相极爱重他。”
那些话钻到耳朵里,惹得盛枝意又饮了一杯酒。
她想,这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在她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就去找她爹讨。
她有心再听一听旁的,但那群长辈们很快又去讨论旁的事了。
盛枝意只好收回视线来,不去听,咬着牙继续坐着。
盛枝意以往这个时候都离席了,她不爱听一帮人吵来吵去,但今天也不知道跟谁置气,就坐在原处不动,自己觉得无趣,就拎来一杯酒喝。
她饮酒的时候,燕惊尘用眼角余光瞧着她。
他从不正眼看她,只瞥着她白嫩纤细的手指,瞥着她红色的水袖,瞧着她饱满的腰肢与丰盈的玉山——今儿她挑了她最爱的红色,还是石榴红,其上绣了一支春枝,枝头上结满了黄色的花。
花瓣鲜嫩,莹莹翠翠的黄绿颜色,明媚艳丽,为了配这花瓣,她头上的头面都是以黄玉为配,极为庄重奢华。
因饮多了酒,她那张圆面便泛起了些许潮红,瞧着像是牡丹花醉,前厅内的烛火灯光像是水一样落在她的眉眼间,美极了。
她最开始因为跟燕惊尘置气,都不肯看燕惊尘,一双眼左瞧右瞧,就是不看对面的他,但喝酒喝到有些醉了之后,她那双眼便开始不断地往燕惊尘身上落,每一个眼神里都带着杀意,小刀一样嗖嗖嗖的刮着他。
盛枝意就这样,看谁不舒坦就要上来找麻烦。
燕惊尘看的心里发笑。
她这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