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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有过万念俱灰的时刻,或许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白鹿观的地窖中,她的眼泪和汗水一起滴落在生锈的尖锐烛台上。
时过境迁,她已经快忘却那种非人的痛苦。
唯有那一刻的万籁俱静,好像时间也随之暂停的绝望感深深地镌刻了下来。
“是不甘和恨意,支撑我活了下来。”姬萦说。
居云看了她许久,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在姬萦眼前,她闭上双眼,喃喃念诵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姬萦问。
“我在向我们的祖先信禁赛祈祷,希望祂能保佑你余生不再有这样的时刻。”居云的笑容就像她们头顶的这片蓝天,清澈得没有一丝阴霾。
藕片熟了。
只有一点盐作为调料的藕片,清脆甘甜,让姬萦仿佛回到了十一岁之前的夏天。
与姬萦分别之后,居云往哥哥居住的宫殿骑马而去。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把生辰提前在二十日那天庆祝。
女奴骑马跟着身后,忍不住说道:“公主,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汉人更改庆生的时间?难道您真的相信阴险狡诈的汉人吗?”
“我阿母也是汉人,难道我阿母也阴险狡诈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至少我生辰这天,我想让汉人和三族放下仇恨,和平共处。”居云说。
女奴难以赞同居云的话,但还是因为对居云的忠诚咽下了反对之语。
到了沙魔柯居住的宫殿,居云作为唯一一个不用通传的人,独自走进了寝殿。沙魔柯正在泡酒,居云进来后,沙魔柯将酒坛放到了居云看不见的地方。
“居云,你怎么来了?”
兄妹之间,沙魔柯用的是晦涩的朱邪语。
居云竭力不去看桌上残余的血迹,望着沙魔柯笑道:“哥哥,我想把庆生的时间提前至二十日。”
“为什么?”沙魔柯皱起眉,关心地看着居云,“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沙魔柯的个头比居云高出两个不止,她只能抬起头看着高大的哥哥。
“昨日我翻到一本汉人的黄历,上面写着二十五日诸事不宜,二十日才是大吉呢。”
“我们朱邪人,什么时候看起汉人的黄历了。”沙魔柯一眼看穿妹妹的心思,不屑道,“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徐夙隐二十五日就不在宫里,所以才提前庆祝吧?”
“徐夙隐确实是汉人之中少有的俊杰,我是你哥哥,自然什么都会想到你。”沙魔柯说,“你放心吧,要不了多久,哥哥就把徐夙隐抓来给你当驸马。”
“我想要他的心,不想要他因此恨我。”居云神色黯然,“况且,他心中已有他人。”
“我沙魔柯的妹妹,想要什么没有?等我杀了他心里那人,徐夙隐自然就会喜欢上你了。”
“你要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只想提前过生辰,好让我最后再试一次。”居云恳求道,“求你了,哥哥——”
所有首领都在因章合帝开出的新条件心潮澎湃,沙魔柯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人口太少,想要吞下整个大夏显然不太现实,将大夏一分为二,才是最理想的结果。徐籍不愿意割地求和,章合帝却愿意,三个首领已经暗中做下决定,等送走大夏使者,就联络愿意接收章合帝的节度使,送章合帝出宫。
到了那时候,即便徐夙隐再足智多谋,也难以扭转大势所趋。
待三族联合章合帝打败徐籍,徐家会求着来做他沙魔柯的妹婿。
沙魔柯心潮澎湃,爽快道:
“都依你,你想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
七月二十日当天,艳阳高照。
被更名为云霞宫的寝殿里,居云探着头朝窗外看去,高兴地对姬萦说:“我去年生辰的时候落了大雨,今年却是个大晴天,提前庆生果然是对的!”
姬萦穿着居云给准备的石榴色薄纱襦裙,只在她回头望来的时候才笑了笑。
作朱邪族盛装打扮的居云走回她面前,又惊艳又满意地再次打量着她身上的装扮。
“这条裙子,我在库房里发现的时候,就觉得你穿上一定很好看。”居云笑着说,“你长得这样好看,又勇敢强大,怪不得他会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像蒲公英落到地上,姬萦听得模模糊糊。
“谁喜欢我?”
“我说,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居云笑道。
大家?姬萦面色古怪。
沙魔柯吗?
不可能吧。
一名朱邪男奴站在外殿里通报,宾客已在昆仑宫聚齐,朱邪王特来请公主出场。
“我们走吧。”居云去拉姬萦的手。
姬萦被动地跟着居云往外走去。
“我们不是神,无法面面俱到。”
“你只需要坚持你以为的正义。”
徐夙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握住了居云的手。
居云有些惊讶地回头朝她望来,在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之后,也绽开了一个略有羞涩的笑容。
她不是神,因而不可避免会羞愧、难过、悲伤。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她也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