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姬萦带领着千名轻骑,押解徐见敏上青州。
张绪真和其残存的部队紧随其后,装有无数尸首的棺椁由牛车运送, 缀在队尾最末。
徐见敏被单独关押在一架马车里, 左右由江无源等人监视。一开始,他还能强装出气定神闲的姿态,但越靠近青州,他眼中的慌张就越是掩藏不住。
除了父亲的诘问使他压力巨大外,还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正在拷问他的身心。
自出暮州,他小便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点滴而出。他为了催尿, 狂喝车里的茶水, 然而有害无利,该排的依旧排不出去, 大量的水分囤积在腹部,日夜胀痛。
徐见敏几次想要求医,却都因面子忍住了。
一个还未而立的青年男子, 怎么连尿都尿不出来了?
他自以为将此事隐瞒得很好, 却不知一切在姬萦眼中昭然若揭。
“癃闭?”
霞珠骑着姬萦特意为她准备的小马驹,和姬萦并排而行。她往徐见敏的马车方向望了一眼, 面露疑惑道:
“这一般是老年男子所患的病, 为何徐见敏年纪轻轻也有?”
“是啊,谁知道呢?”姬萦笑眯眯道。
当天晚上,众人驻营休息的时候, 姬萦亲自提着一篮子食物去给徐见敏送饭。
看见是她, 徐见敏沉下脸来, 冷笑道:
“竟然劳烦姬大人亲自给我送饭, 我这是死到临头了吗?”
“二公子,你何必说话刺我。”姬萦叹了口气,“我收到求救信,不得不出,这是我的职责。”
“你敢说你没有丝毫私心?”
“私心当然是有,小冠在宰相手底下混饭吃,自然是想吃得更多,吃得更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世间常情,非是小冠一人独有。”姬萦说,“虽然如此,小冠却知道有些饭能吃,有些饭不能。否则,也不会在张将军执意要杀你的时候拦下他了。”
徐见敏神色稍缓,重新打量姬萦。
“你确实让我有所改观。张绪真想杀我,是想灭口,你帮着他杀了我,却是有害无利。”
姬萦笑道:“小冠也是如此想的。”
她把一篮子食物放到车厢内的小桌上,说:“此去青州,路途遥远,还望二公子保重身体。”
姬萦正要离去,徐见敏忽然把她叫住。
“你……”他目光游移,“经过下一个城镇的时候,你去给我请个大夫来。”
姬萦从善如流:“二公子放心。”
第二日,她就从途径的城镇里请了一个大夫来给徐见敏看诊。徐见敏信不过别人,不要现熬的汤药方子,偏要大夫从药箱里现成的药丸里给他开药。
大夫无奈地给了一瓶有温肾利水作用的小药丸子,说只能缓解症状,不能根治。若想根治,还需对症下药,现熬现吃才行。
这事瞒不过同一个队伍里的张绪真,姬萦也不想瞒。
张绪真问的时候,她老实说出了大夫给了一瓶小药丸的事,她相信,张绪真既然起过杀心,就绝不会半途而废。
只要张绪真和徐见敏面对面地对口供,他们很容易发现自己中了计。
其中最引人怀疑的,便是告里。
“你帮着他杀了我,却是有害无利。”徐见敏说。
徐见敏这一点猜错了,想要灭他口的人,非是张绪真一人。
四日后,众人抵达青州境内,又花了一天时间,来到州治所青州城。
姬萦将护送的骑兵留在城外,带着自己的亲信和张绪真一起进了青州城。
时隔半年多,青州城内的老百姓们还记得姬萦这个特立独行,总爱单骑出门的春州太守,也记得她设下巧计,将十万大山里的众多流民一网打尽,更别说她那利人利己的活票之策——
一路上,姬萦都受到了许多热情的招呼。不一会,怀里就放不下乡亲们的馈赠了。
她把手里的食物一人分了分,自己拿着一个肉包子边走边啃,到了宰相府门前,包子正好啃完。她翻身下马,看向快步朝她走来的管家兰骆。
“张将军,姬大人——宰相已在正厅等候。请随我来。”
早已得到消息的兰骆向张绪真和姬萦见礼,随即做出“请”的手势。
“二公子还在车厢里,是一起进去,还是……?”姬萦问。
“宰相已吩咐先将二公子关押在青州狱中。”兰骆恭恭敬敬地垂首道。
闻言,姬萦便将徐见敏留在了门外,自己跟着张绪真一起进了宰相府。
穿过素朴无饰的前厅,来到宰相府正厅,徐籍已在主位上等待,下手的位置坐着红衣的徐天麟,依然是那么意气飞扬。
“义兄!”徐天麟笑着站起来,先向张绪真见礼,再欢欣雀跃地朝姬萦道,“姬萦,你也来了!”
姬萦和张绪真先后行礼,徐籍挥了挥手,淡淡道:“说罢,到底怎么回事。”
张绪真立即跪了下去,情绪激动地将万莱坡上的事情道出。说到那些心腹亲信的惨死之状,他几度哽咽,泣不成声,也不知有几分真情,几分做戏。
旁听的徐天麟紧皱眉头,义愤填膺。
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