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在继续行驶,两侧的布幔犹自晃动。
韩听雪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她心下一惊,瞳孔微缩,脸色也跟着变了:“你……”
正要高声知会前面驾车的吕伯,刚一张口,冷不防被人掩住了唇。
男子欺身上前,冰凉的手掌贴着她的唇瓣。不让她出声的同时,也将她困在了马车后壁和他的身体之间。
韩听雪身子不自觉地后仰,杏目圆睁,心脏怦怦直跳,眼圈不由地微微泛红。
脑海中霎时间闪过许多念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害怕。
“嘘。”男子声音极低,语气诚恳,“事态紧急,冒犯之处,还望姑娘见谅。请姑娘暂时不要声张。”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
他的目光直接撞进了韩听雪的视线。
这人眼眸漆黑,眸中满是恳求之色。
韩听雪微怔,眼眸垂下,发觉他是用受了伤的手臂来捂她的嘴,而不是沾染了血迹的另一只手。
注意到这一点后,她心里的抵触和恐惧莫名地稍微减轻了一些。
韩听雪犹豫了一下,怯怯地点一点头,十分配合的模样,用眼神示意对方先把手拿开。
男子从善如流,果然小心翼翼松开了手,面带歉然之色:“我无意伤害姑娘,实在是情非得已。”
韩听雪心中惴惴,身体不着痕迹向旁边挪了一点。手佯作不经意地摩挲着包裹,悄悄摸到了那根铁簪子。
——她自忖要进庵堂,金玉首饰不能再戴,就让翠羽找了一些素簪。
摸到那根锋利的铁簪子后,韩听雪稍稍有了一些底气,红着眼眶小声问:“你是谁?”
男子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郑重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以后必有重谢。”
韩听雪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心想,我不用你报恩,只要你不是坏人,不害我就行。
男子视线扫过自己手臂伤处,声音极低,似是自言自语,“现在他们应该追不上了吧?”
韩听雪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手臂的血。她心里打了个突,快速移开了视线。
男子微微一笑,轻声解释:“有恶人追杀我,我受了伤,跑不远,只能先躲进姑娘的马车。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听说有人追杀,韩听雪怔了一瞬,心念微动,大着胆子掀开车帘向后望去。
果真远远地看到一群黑衣人正持刀追着马车狂奔。
距离不近,也多亏韩听雪眼神好,才能看得清楚。
天子脚下,大白天穿着夜行衣,藏头露尾的,多半不是什么正经好人。
原本半信半疑的韩听雪,见此情形,不自觉多信了一两分。
人的双足跑不过马车,肉眼可见那群人被甩得越来越远。
再后来,甚至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确定那群黑衣蒙面的家伙追不上,韩听雪放下车帘,暗舒了一口气。
定了定心神,韩听雪轻声问:“现在你已经安全了,他们追不上你了。你到哪里下车?”
男子正单手用裹伤口。闻言,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知姑娘要去哪里?”
韩听雪秀眉微蹙,并不说话。
她方才帮助这个人,是在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顺手为之,并不想与对方有过多牵扯。自然也不愿意告诉对方自己的目的地。
内心深处,她希望此人尽早离开,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男子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笑了一笑,低声恳求:“往前再走七八里,有个周氏家庙。能否把我带到那里?”
韩听雪抬眸,眼中难掩惊讶:“你要去周氏家庙?”
男子笑笑,眸中闪过失落之色:“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没有。”韩听雪摇一摇头,小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去周氏家庙做什么。”
往前七八里的周氏家庙,依着平江伯府的田庄,就在白云庵附近,是平江伯府为纪念周氏先祖而建,并不接待外人。
连韩听雪都不得入内。
她迟疑着轻声问:“你姓周吗?”
莫非是她不认识的周家宗亲?
“不,我不姓周。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就不隐瞒了。我今天本是要去拜访一位前辈。只是那位前辈已断了红尘,在白云庵出家。白云庵里多是女尼,我贸然前去多有不便。所以先去周氏家庙……”
男子轻轻叹一口气:“可惜出城后遭遇埋伏,险些命丧于此。多谢姑娘搭救了。”
他声线清冽,说话斯文有礼。
韩听雪越听越觉得,他口中的前辈像是姑婆静心师太。
她去过白云庵,在她的记忆中,白云庵里只有姑婆年纪偏长,能被称上“前辈”。
于是,她试探着问:“你说的那个前辈,法号是什么?”
“那位前辈俗家姓周,出家以后,法号静心。”
韩听雪轻“咦”了一声,心想,果然如此。
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无意中帮助了一个人,这人竟然还和姑婆相识。
男子眉梢微动,极其意外的模样,隐约还有些惊喜:“姑娘也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