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花娘子一直都记得,只有眼前这人,会安慰她的失子之痛。
明明她也是为她的恩师奔丧,却还能说出让她的恩师在黄泉开书院这等话,这般不经意的豁达让花娘子记了许多年。
当然,孟大人护送了她们几日就拿走了八成金银的狠辣也让花娘子念念不忘。
花娘子此时带人带船来投,可谓是雪中送炭,孟月池自然也不吝啬,当即拜花娘子为平卢水师参将。
有了三江水匪相助,平卢十万大军在数日内度过了大江。
此时的刘参已经带人向东杀向了信州,一路上招兵买马,劫掠当地豪族。
江南世家本以为能将刘参截停在大江上,却等到了挥向自己的屠刀。
刘参为了能对抗平卢军,放任麾下兵分多路烧杀劫掠,所到之地,高门成灰,绣楼埋骨。
江南丘陵众多,大名鼎鼎的平卢鬼军受限于地势,冲杀之利不如从前,又恰逢江南雨多之时,铁甲沉重,难度江河。
孟月池一边让人紧急从兖州调拨来更轻便的棉甲,另一边水陆
并行,改变了辎重的运送之法。
一路追杀到了六月中旬,两军激战于信州,平卢军斩敌过万,刘参等人继续东去。
孟月池心知他们想要去的地方是江南著名的富庶之地淅川,立刻派人乘船南下阻截。
路上,叛军路过尧州,抓了孟月池还健在的祖父、二伯等人。
只有孟月池的父亲一人逃脱。
六月二十七日,孟月池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孟叔恒。
二十多年过去,孟叔恒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几分旧日的风采,他穿着一身脏污的衣袍,看着自己穿着紫色衣袍的女儿L。
“不孝。”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孟叔恒双手握紧了拳头。
二十多年,他的女儿L平步青云,声震天下,却没给他带来丝毫好处,这不是不孝,还有什么是不孝?
听见他的指责,孟月池抬了抬手:
“让孟郎君下去休息吧。”
听见了女儿L对自己的称呼,孟叔恒勃然大怒。
“我是你父亲!”
他看向一旁的孟月容,他的另一个女儿L。
孟月容更是不曾给他一个眼神。
“那是你们的祖父叔伯!你们的兄弟!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逆贼手里吗?!我!我是你们的爹!你们身体里有我的骨血!不管你们是什么节度使,什么、什么……”
孟月容的眼中露出了些嘲讽。
好爹,连自己女儿L的官职都不知道。
“要不是我,哪有你们的今日?我……”
无论孟叔恒如何挣扎,如何怒斥,帐外进来的黑甲军还是把他给拖了出去。
孟月容长出一口气,连忙对自己的姐姐说:
“阿姐,你不必将他放在心上,我也好,阿娘也好,早就当他是死人了。”
孟月池看向自己的妹妹,笑了:
“从我九岁以后我就把他给忘了。”
孟月容“嘿嘿”笑了:
“忘了就好。”
回忆年幼岁月,孟月容一直都知道自己从父亲或者说整个孟家那里得到的比自己阿姐多得多。
当年刚到庐陵的时候,看着别人的阿爹把女儿L放在肩头,她也想起了自己的阿爹。
可是,她长大了。
她在阿娘的养育、阿姐的保护和教导、夫子们的谆谆教诲中长大了。
阿姐说过,阿娘是她人生的第一本书。
阿姐从阿娘那里学到了“从善”,她学到的,是“分辨利害”。
孟氏嫡女的身份——孟家大宅里祖父祖母和下人们用阿姐的委屈来彰显这个身份,仿佛很美好,可它包裹的是温顺、乖巧、本分,和自欺欺人。
何为利?何为害?
她用了好几年,从阿娘离开孟家的决绝里读懂了。
笼子,不管被多少人赞美,它都是笼子。
笼中的鸟,会在别人施舍的米和水里
被拿走一切,哪怕笼子比别个鸟儿L的笼子好看点儿L,哪怕食水更丰盛一点儿L,哪怕别人会抽打别的鸟儿L来让人知道她是何等的与众不同。
在孟月容的眼里,这些都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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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捧着这些给她、给她阿姐、给她阿娘的她的父亲,自然也是她的敌人。
“大人,就是这两人护送孟叔恒出来的,卑职已经查过了,这两人名叫‘轻尘’、‘轻影’。”
孟月池看向跟着参将进来的两个女子,这二人的衣裳比孟叔恒整洁许多,手和脸都认真擦洗过,露出了姣好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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