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室内安静了下来。
那女子接着说:
“大河以东,北山以南,十数州之地早就在宁国公的掌握之中,她要是真的被逼着去扶持了南远郡王,那夜深人静之时睡不着的人里除了陛下,也少不了瑞郡王。”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就像告诉一群在井底咕呱的青蛙,天空不像他们看见的井口那么小。
青蛙们忧伤地沉默。
“那不知梅相又有何高见?”
坐在角落里的女子抬眼看向跳动的烛火。
烛火照亮了她疏淡的眉目,光影变幻之下,她的五官仿佛平添了许多秾丽之色。
“此事还是要看瑞王殿下,殿下,宁国公是一方诸侯,手握重兵,更把持了中原的盐粮命脉,她在,繁京之内的皇座不论谁坐,都更安稳,这样的当世豪杰,你怎能将她当成器具来用?”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其他几人纷纷看向梅舸,却之看见了她神色中的罕见的严厉。
屏风后面,穿着一身锦炮的年轻人转了过来。
他神色恭顺:“梅师傅教训得是,是学生孟浪。”
梅舸并没有因为他的认错就放过他:
“‘人主之道,静退
以为宝。不自操事而知拙与巧,不自计虑而知福与咎。’殿下今日就是弄巧成拙,不知进退,引福为疚……”
小王知错。”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暗暗摇头。
为瑞郡王手段之粗糙,也为梅相的严苛。
他们扶植瑞郡王,可不是为了让朝堂上还有一位大权独揽、说一不二、训新帝如训孙子的女相。
宫里派来送赏赐的女官还是从前的绫儿,这么多年过去,她现在也可被称作一声“绫姑姑”了。
故人相见,总是值得惊喜的。
“国公大人风姿更胜从前,真是大喜事。”
绫儿仍是爱笑的模样,亲自取了陛下赐的宝刀替孟月池挂上。
“真是文可安天下,武能定乾坤的国公大人。”
孟月池被她逗笑了。
“绫姑姑也是,风采更胜。”
“下官就算了。”绫儿又取了一顶金冠为孟月池试戴,“这些年里宫中也很是纷乱,下官如今的高兴都是因为跟国公大人有幸再见罢了。”
这话里透出了些凄凉,孟月池看向她。
“绫姑姑,我在德元建了个小庄子,有百多亩地,收留了些没有父母的女孩儿。”
绫儿的手停在了孟月池的耳边。
她有些惊诧。
“你回去,将此话告诉兰姑姑。”
“国、国公大人……”
“我几次来繁京,多得您和兰姑姑相助,从前是我有心无力,如今,我总能为善因凝善果。”
女子头上戴着金冠,腰间悬着宝刀。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被打趣的时候会垂下眼睛默默害羞的少女,可她依然是她。
绫儿抬手遮住了鼻子,她的眼眶红了。
“多谢国公大人。”
孟月池只笑着将金冠取了下来。
这时,一身上带着雪的甲士挎刀走了进来:
“大人,瑞郡王府送了东西过来,说是赔礼。”
“你去回话,不必。”
孟月池无心卷入繁京城里的权势争斗,以前她的无心是因为她自知己身不够强大,卷入其中绝无善果。
如今她的无心,则是因为她已经不需要去在意其中如何争斗。
平卢如今有精兵七万,戍兵五万,另有三万人可以随时入编成伍,其中有三万女兵,被称作“黑羽军”,是以弓弩为械的骑兵,
有这十五万大军在手,她只需要等,等一个结果,或者一个时机。
息猛娘第一次来繁京,也是第一次来这‘孟宅’,里里外外钻来钻去,怎么看都看不够,孟月池本以为她是突然转性对雕梁画栋感兴趣,却听她抱怨说:
“这世家住过的宅子怎么挖不出什么窖藏的金子?”
孟月池:“你带两个人慢慢找,找到了咱们俩一人一半。”
说话间,又有一堆拜帖和请柬送来,孟月池还想和从前一样都推掉,却
被苏茗子拦住了。
“大人,今时不同往日,您不妨见见这几位女旧臣。”
苏茗子将挑出来的几份拜帖放在了孟月池的面前。
孟月池看见第一份的署名是柳铉徵,又看向苏茗子。
苏茗子说:“大人得封国公,总该设宴。”
犹豫片刻,孟月池点点头说:“那就在府中搞吧,请些该见的人,一次见了……吃喝不用弄得很好,我记得咱们的军粮里带了些平卢特产的粟米面煎饼,就请各位大人们尝尝这个吧。”
苏茗子仔细看着自家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