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珍不动声色地退几步,旁边几个婶子就挡在她前面。
常小娥的婆婆却扯开喉咙,大喊道:
“留个洋回来,连自己的根都不知道在哪了,嫌弃当兵的了?
我呸!读那么多书有个啥子用?这样的人就不该进家属院,思想有问题……”
胖嫂子和马娟过来时,这边已经围了一群人了。
“这是以前王营长的大女儿玉珍?看着跟以前不一样了…”
“坡脚婶子说的话,一个字不能信,指不定想占人姑娘便宜。”
“常小娥也不是个好的,带婆婆来堵小姑娘,不知道安什么心。”
“能安什么心?玉珍会念书,学费都是自己挣的,娶这样的媳妇回家不就是娶个金疙瘩吗?”
“忒不要脸…”
大家众说纷纭,但大部分都是替王玉珍鸣不平的。
常小娥和婆婆眼神对上就想一起上前抓住王玉珍,联合周围的嫂子们让她自证,不得不跟自家小儿子处对象,证明自己思想没问题。
但她们低估军嫂们的觉悟,没人上两人的当。
胖嫂子和马娟瞳孔快速收缩,想帮忙却来不及了。
王玉珍等着两人扑过来,唇角扬起似有似无的笑,
她倏地同时抓住两人的手,用力一甩。
常小娥和她婆婆撞到一起,“砰”的一声,两人只觉得头晕目眩。
王玉珍:“我觉悟高不高,不是你们俩扯破嗓门嚷嚷就能定下来的,
不跟你家小儿子处对象就给我扣帽子,说我看不起当兵的?
我父亲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在我心底,守护我们的战士就是最可爱的人,不容亵渎!”
啪,啪,啪……
嫂子们激动得用力鼓掌,掌声像一个个巴掌甩在常小娥和她婆婆脸上。
此刻的王玉珍自信,坦诚,真挚,眼底清澈凛然。
她仿佛给自己镀了一层金光,挺直的背脊,坚定的目光,神采飞扬。
王玉珍继续:“军人穿上军装保家卫国,军嫂应是把军装穿在心里,时刻扞卫他们的伟岸形象,坚决抵制有人利用他们的光环,达到见不得人的目的。”
常小娥眼神闪烁,感觉大家的眼睛都落在她身上,像要把她看穿一般。
她婆婆早就拔腿跑了,怕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
今天她过来本想往王玉珍身上泼脏水,让她不得不为了自证,跟自家小儿子处对象,顺理成章就把结婚证领了。
她没想到王玉珍现在这么厉害,巴拉巴拉地一说,把军嫂们都说激动了,像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
铃,铃……
小学的下课铃声适时响起,学生们鱼贯而出。
军嫂们心情激动,看王玉珍的目光比之前更亮几分。
王玉珍只向她们淡然一笑,落落大方,与以前的畏畏缩缩完全不同。
“珍姐姐……”笑笑冲出来抱住她,眉眼都笑弯了。
其他三人都围着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
王玉珍带着他们准备回家,笑容满面,认真听他们说话。
她并不知道,军嫂们口口相传,她今天说的话如插上翅膀,在家属院传开。
回到陆家,
王玉珍跟四胞胎一起,帮忙摆碗筷,端饭菜,
他们刚摆好一桌,苏白芷和陆北宴就一起回来了。
大家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后,王玉珍就被四胞胎缠住了,让她讲国外的童话故事。
陆北宴和苏白芷难得空闲下来,泡了一壶茶在院子里赏月。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月光照亮整个院子,不开灯也能把人看清。
“王营长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儿不会珍惜。”苏白芷感叹道,现在的玉珍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淡然气质。
陆北宴挑眉,想起在船上时,王营长说起大女儿时的场景,物是人非。
两人慢悠悠地喝茶,享受此刻的宁静。
…
两天后,
王玉珍离开海岛,先回深城一中领取毕业证,并办理相关的手续。
她本想直接住酒店的,但苏白芷塞给她一把钥匙,让她住深城的房子。
装修时,苏白芷单独给她留了一个房间,不管她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住。
王玉珍心底暖暖的,她眷恋这里,不只因是故土,更因这里有她眷恋的人。
从深城一中出来,她就坐公交车来到外贸街找她父亲。
一路找到摊位号,王玉珍看到正在写单子的父亲。
他的鬓角已经染白,背脊还是挺直,说话声音不紧不慢,眉眼带着忧愁。
感觉到灼热的目光,他转头看到女儿,下意识就想躲。
但他又贪婪地看着此刻闪闪发光的女儿。
她剪了学生头,干净利落,穿着短袖长裤的运动套装,青春活力。
王营长怔住了,好像看到小时候的大女儿重新站在他面前,对他灿烂一笑。
他眼前很快模糊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自己曾经捧在手心的女儿,到底经历了多少,才重新落落大方地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