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深深地看了李红袖一眼。
干瘦的脸上,眼窝微微向下凹陷。
几个眼神的工夫,她别开脸,呵斥说道,“让你吃你就吃,你以为是给你吃的?我那是给我的小暖宝补营养的,鸡蛋家里还有,还管的起你娘俩。”
李红袖感激的笑笑。
知道江老太就是嘴上厉害,心里是善良的。
她便端起碗,继续慢慢的吃上了。
其实刚刚嫁进来的时候,因为不了解江老太的性格,李红袖一直觉得她是个不好相处的老太太。
她说话嗓门大,听起来就好像是训斥人似的。
李红袖没少因此偷偷抹泪,总觉得是婆婆不满意自己。
毕竟这是一个人人自危的年代,她家里的情况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还是后来相处时间久了,李红袖才摸清了她的脾性。
刀子嘴豆腐心,比口蜜腹剑好的太多了。
看李红袖吃完了,江老太抱了抱暖宝,换了条外裤,“我去扫雪了,早点干完早点回来歇着。”
李红袖嗯了一声,点点头,“暖宝,和奶奶再见。”
江老太嗤笑一声,“鸡蛋点大,懂啥呢。”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伸长了脖子看着小暖宝。
暖宝啊啊啊了几声,实在是发不出再见的声音,她只好挥了挥小手。
倒是把江老太激动的不行,“俺们家暖宝,怕是小仙女下凡吧!”
郑招娣在堂屋窗户外面刚好听见这话,那嘴巴都快要撇到耳后了。
“娘,晌午饭做好了。”
“知道了。”江老太出了门,看了蹲在窗户底下做鞋的郑招娣一眼,利落的去厨房收拾了午饭去给上工的儿子媳妇们送饭。
——
折腾了大半天,李红袖也累了。
暖宝睡着以后,她也小眯了会儿。
或许是见到了故乡人,她不禁梦到了京城时候的光景。
她父亲是京城大学的教授,留过洋,思想先进,谈吐不凡。
和母亲是志同道合的青梅竹马,只是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为了照顾刚出生的女儿,父亲另娶。
继母带了个比李红袖大一岁的女儿,后又生了一个比李红袖小十岁的弟弟。
继母在父亲面前对李红袖好的不得了,但是前脚父亲离开,她和继姐就会对李红袖实施冷暴力。
就连下乡,一家一个,本来应该是年纪大的继姐来的。
但是继母哭死哭活不愿意,甚至去父亲办公室闹的人尽皆知。
不愿意父亲为难,李红袖主动请缨,十七岁那年,来到了明月村。
后来时局越来越动荡,远在京城的父亲写信给她,说让她在明月村找个人嫁了。
那时候她才知道父亲连自己都保不住,更别提远在山疙瘩的她了。
所以这才嫁给了江老四。
她不后悔嫁给江老四,只是现在,有点想父亲了。
念头刚起来,门口一道清亮敞亮的声音,拉着音的响起来,“婶子在家吗?”
是生产大队队长周胜利的媳妇刘春香。
郑招娣好像出门了,李红袖只好应声,“嫂子,我娘不在,您进来吧。”
刘春香拿着一个包裹进去堂屋。
笑意盎然,“听着说你搁下(生产)了,我一直说来看看,结果胜利他娘痨病犯了,我得搁家里伺候着,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来看看,还被指派了任务。”
说着,她把包裹放在炕上,拍了拍李红袖的手背,“你爹寄来的。”
李红袖惊讶不已,“我爸?”
刘春香点点头,“胜利今天一大早从县里邮局拿来的,你怀的时候不是给老人家写了封信呢,我寻思着可能老人家也估摸你生了。”
说完,刘春香的目光就落在了暖宝身上。
她真是惊讶。
她不是没生过孩子,也不是没生过女娃。
但是出生两天脸上这么白净,眼睛这么亮的孩子真是第一次见到。
漂亮的像是观音庙里的童子女娃娃似的。
她轻轻抚摸着暖宝的小爪爪,爱不释手。
笑言,“他四婶,你真是会生,这娃俊的我都想抱回去给我们家当小儿媳妇了,怎么能这么俊啊,你怀的时候吃了啥宝贝?”
李红袖知道刘春香是在开玩笑。
这个年代,家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来的宝贝?
一年到头,一顿白面馒头都吃不上。
对于喜爱自己的,对自己和妈妈有善意的人,暖宝毫不吝啬自己的微笑。
咧开粉粉嫩嫩的小嘴唇,露出鲜嫩的牙床,笑的口水顺着下巴流。
刘春香笑的更灿烂,“他四婶,你这小闺女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