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麦收时节,豆庄村的村民们都在忙着割麦。连最顽劣的孩子都被派了任务,背了筐子去捡拾遗落的麦穗。
烈日当空,酷热难耐,李田氏晒得头晕目眩,从田埂上望了好几回也没望见二妮和三小。
不晓得为啥,从一早起来她眼皮子就直跳。二妮和三小回家去喝水已经走了多半天了,也不晓得上哪儿淘去了?李田氏心里存了事儿,一不小心割得手指鲜血淋漓,赶快抓一把黄土揉抹几下了之。
邻居张**奶气喘吁吁往地头跑,瞧见李田氏就喊:“大妮娘,你快家去瞅瞅吧!二妮叫你小叔子家的金虎砸破脑袋了!”
李田氏心里一咯噔,急忙扔下镰刀往家跑。小叔子家的金虎蛮横,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小霸王,二妮和三小见到他就躲着走,无缘无故的金虎咋还砸了二妮的脑袋呢?
“张婶,二妮她砸成啥样了?”
“恐怕不大好,血了呼啦的,二妮都厥过去了!”
李田氏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趴,哆嗦着爬起来,疯了般往村子里跑。
地上躺的那个姑娘约莫十四五岁,小脸巴掌大,闭着眼睛也能看出睫毛又长又翘,脑门上有个窟窿还在往外渗血,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看着瘆人。
李老头把手指头在二妮鼻子底下试了试,皱着眉头道:“没气了。”
三小吓坏了,一看见李田氏,嗷嗷的冲了上去,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娘!娘!是堂哥!堂哥把二姐砸死了!”
李金宝尚不服气,冲三小挥了挥拳头。
“谁叫她推我的!一个傻子,死了就死了!我奶说了,养着她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赔钱货,这会子死了正好给你家省粮食了!”
李婆子神色尴尬,赶紧呵斥李金宝:“金宝,你瞎咧咧个啥,这话我可没说过。”
李老头看了李婆子一眼,虽然有些不满但到底没说话。
李老头和李婆子比李田氏先一步到的。
老两口一清早就去老二地里了,有他俩帮忙,金虎就落个轻松,和往常那般在村子里乱转,可平时玩的好的小伙伴都跟着大人下了地,他逛了半天也没啥好玩的,瞧见李二妮和李三小捧着啥好宝贝似的进了家,就跟在他俩屁股后头瞧瞧是个啥。
原来是二妮和三小在村口大槐树下逮的知了猴,这知了猴对吃不上肉的李田氏家而言,是个改善伙食的好东西。金宝要,三小不肯给,金宝硬抢的时候二妮推了他一把,他就捡起一块大石头砸了二妮。
二妮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李田氏不相信二妮已经死了,她抱着身子还软着的二妮,一声声哀叫。
“二妮,我的二妮!”
二妮没有一点儿反应。
“别叫了,都死透了,赶紧挖坑埋了吧!”李金宝轻蔑地瞅了一眼李田氏,满不在乎道。
李田氏差点晕了过去。
“你这个小畜生!她是你堂姐,你怎么能砸死她?你是不是个人?啊?你把我二妮砸死了,你给她偿命!”李田氏猛地上前嘶喊着,紧紧掐住李金宝的脖子。
李老头和李婆子没想到这个向来老实的大媳妇突然发疯,都吓了一大跳,冲上去要把李田氏和李金宝分开。
可李田氏手劲太大,老两口根本拉不开,眼看着金宝的脸越来越紫,鼻子里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李老头抡圆了拳头朝李田氏脸上打了好几下,这才把孙子给救了出来。
周围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最先给李田氏报信的张**奶也跑了回来,见李田氏被打,忙上前把她扶住。
“怎么着,李老头,你是想把你家大儿媳妇打死,叫三小没了爹再没娘?黑心烂肺的玩意儿,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长顺也是你儿子,老二娶得媳妇,他那边住的大房大院儿都是长顺挣下的银子,他一死你就把他留下的孤儿寡母分出来不管不问,老婆子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狠心的老的!”
李老头被人当众揭短老脸下不来,指着张**奶怒骂:“你这老货又是什么好玩意儿?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扭头一看李田氏,呆呆愣愣的也不见帮他说个话,心里更是对李田氏看不上。
要不是她掐金宝,他会打她?那傻子都死了还计较个啥,老婆子说得对,一个傻闺女,生下来就该溺死,养这么大白费了多少粮食,死了正好!
李家的事,乡亲们多多少少知道些,此时免不了指指点点。李田氏头里生了俩闺女,生二闺女的时候又难产,二妮生下来就是个傻的,连哭都不会。李家俩老的就越发看不上李田氏,好不容易怀上了三小,长顺又死了,俩老的就认为是大儿媳妇妨人,着急忙慌分了家,其实就只是把她一家子分了出去,俩老的跟着老二过,他俩的地也给了老二,李田氏每年给老两口一百斤细粮,一百斤粗粮。
李田氏一个寡妇带着三孩子,日里干夜里干,俩老的也不去搭把手,只帮衬着老二一家,要不是知根知底,大家都怀疑长顺不是亲生的!
张**奶娘家和李田氏一个村儿,当初李长顺还是她给李田氏说和的,想着长顺有个木匠手艺李田氏能跟着过好日子,谁知道过成了这样,张**奶心里头有愧,常常帮衬李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