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田氏又起了个大早,挑完水把饭做好才背了麦粒去麦谷场,村后有一大块空地,村里的人家几乎都是去那儿扬场。
冯碾子的娘冯杨氏见李田氏过来,连忙凑了上去。
“大妮娘,活儿快做完了吧?”
冯杨氏在村子里的名声并不太好,和冯老头家相比,冯家二房的冯志忠和他婆娘冯杨氏为人刻薄,惯会拿捏儿子媳妇,冯碾子的大哥冯石头最先娶的媳妇就是被冯杨氏逼的上了吊,留下俩才几岁的丫头。
冯杨氏把这俩孙女看作赔钱货,不是打就是骂,小小年纪就被迫围着厨灶打转。村口的水井,就连二妮都没去挑过水,都是李田氏挑的,冯家的俩孙女却天天抬水劈柴,烧火做饭,浆洗缝补,每天不停的被冯杨氏支使。
饶是如此,冯杨氏都不满意,时不时骂她俩偷懒,挑拨冯石头教训姐儿俩。
冯志忠爱喝酒,喝完酒就骂街耍酒疯,有一次喝了小酒还掉到了粪坑。
每日里冯家都是大呼小**飞狗跳,在村子里谁提起她家都摇头,说哪个闺女到他们家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李田氏实在是不想和冯杨氏打交道,尤其昨日里她一时糊涂还接受了冯碾子的帮忙。
李田氏先是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又说昨日碾子小兄弟帮忙干活也不让他白干,她愿意给十文钱的工钱。
冯杨氏脸色僵了一瞬,又换上一张笑脸,满不在乎道:“乡里乡亲的帮个忙而已,还要什么工钱。我家碾子就是热心肠,再说他一把子力气呢,干点儿活不算个什么,大妮娘可别太见外,有什么能使得上他的尽管叫他去。”
李田氏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冯杨氏手上也不闲着,拿着李田氏带来的秃扫帚去扫扬场沉下来的空穗与碎秸秆。李田氏一个劲的谦让,冯杨氏却热心的让她没法拒绝,母子俩轮番上阵,李田氏要是再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就太蠢了,可冯杨氏没有挑明白,她又怎么能主动说呢?
二妮让李三小看家,她去村口等冯家的驴车,也有村里人舍不得花那一文钱老老实实靠双腿走路去的,那些走路去的多是背着竹篓提着筐子,里面装了要带到镇上去卖的鸡蛋青菜等土产。几个在等车的妇人见到二妮,主动跟她打招呼。
“二妮,你这是去镇上啊?你身上有铜板不?这车可不是白坐的。”一个婶子戏谑道。
“是啊,是啊,你这丫头咋自己出门啊?你去镇上干啥?你娘知道不?”
你们当我傻。二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这群热心的劳动妇女。
看她们的穿戴,应该是把最好的衣裳拿出来了,豆庄村的村民几乎都是穿草鞋,只有年节或者重要场合才穿布鞋,等车的几位全部穿得布鞋,唯独二妮还穿着草鞋。
年轻些的姑娘都是有些虚荣心的,见二妮打扮的寒酸,尤其还知道她是个傻的,纷纷离她远远的。她一个奔三的现代灵魂,自然不会有十几岁的丫头片子那般小心思,满不在乎的欣赏四周的风景,权当没听见别人的问话。这番作态放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没皮没脸,好在知道她是个憨的也没人真跟她计较。
二妮吊儿郎当欣赏风景时,听到那边几个年轻姑娘似乎有些躁动,斜眼瞟了一眼才发现桂秀才也往这边来了。
“子文哥也去镇上啊。”三个姑娘中一个胆大的顶着微红的脸和桂秀才打招呼。
桂子文微微笑着点头称是,向几位姑娘问好后又同几位婶子大娘问好。
那几位婶子大娘又热情的和桂子文寒暄,桂子文不骄不躁,彬彬有礼,看起来倒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显然也是懂些人情世故的。
冯老头赶着驴车嘚嘚的过来,嘴里跟大家致歉,说他昨夜很晚才回来,一早上睡过了头出来晚了。
众人上了车后就有人问他昨晚去了哪里。
桂子文是最后一个上的驴车,见到二妮同样问了声好,其他姑娘们听两人互动很是惊诧,心想秀才郎竟然会理会一个傻子。
桂子文坐在最靠外角落的位置,与二妮一左一右。
“昨儿傍黑赵郎中请我赶车送他去镇上,你们猜我们去了哪儿?”冯老头有意卖官司,甩着赶车的鞭子有些得意道:“你们保准猜不出来!”
有辈分高的妇人撇嘴逗骂:“嘁,你这老东西还卖起官司来了,反正不会请你去镇上吃酒,就算是要卖你也卖不了几斤肉。”
冯老头哈哈笑了两声,毛驴走惯了这条路,不用赶也知道往哪儿走,冯老头干脆扭着身子跟后面的乡亲们唠起嗑来。
“镇上的富商向家知道吧,就是咱村里正曾经的老东家,在镇上开了布庄、茶庄、酒楼那家,听说他家大儿子年前从京城带回来一只名贵品种的狮子狗,雪白雪白的毛都能扎辫子,昨儿个那只狗也不知怎的犯了疯病,把向家小少爷给咬了,谁不知道疯狗咬过的人就没得救了,向家老爷带着小少爷去了城里求医,都说救不了,向老爷不得已把孩子带回了家,咱村赵郎中就是去的他家,他说有个法子可以一试,但是不能保证一定治得好,向老爷说哪怕万一也愿意试,赵郎中就留在了向家没回来,老头子沾了赵郎中的光,倒是真吃了一顿好酒菜,因此回来的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