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里——
外面是艳阳高照的,里面却阴冷无比,还没走到最深处,苑福宁就猛打了个哆嗦。
陈真:“姑娘可是冷了?”
福宁摇摇头,攥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点畏惧。”
陈真安慰道,“藏锋这一审过后,俞先生的谜团就可以解了。”
“那件事后,姑娘说是不在意,可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惦记着呢,这么久的心结突然间解开,是要段时间适应。”
木意插了句嘴,
“前面已经开始问审了,姑娘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先到七爷的屋子里歇歇,待会儿看卷宗也是一样的。”
苑福宁想了很久,下意识摸上容毓的扳指,那冰凉凉的触感就像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似的。
“还是去亲耳听一听。”
审讯室最是阴暗硕大,苑福宁只在外间呆着,仍觉得骨头里沁着凉意。
木栅栏那头并排摆着三张木桌。
魏成檐在正中,蒙宠和白明珠在他两侧。
藏锋缩坐在椅子上。
苑福宁紧紧盯着他的侧脸,当年师兄的后事一结束,他不辞而别,一晃五年,竟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他才二十,怎么鬓角就生了白发呢。
白明珠:“俞长君和杨舒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藏锋抿着嘴唇,干裂的唇部有些微微出血,泛进嘴里,很腥。
藏锋:“我都知道。”
白明珠:“讲。”
苑福宁始终看着他,直到他微微侧目,和自己对视。
藏锋的眼底开始慢慢泛红。
“能
不能把苑姑娘请出去,我怕污了姑娘耳朵。”
白明珠:“她最在乎俞先生,也有权利听完,讲你的就是。”
藏锋又抿了抿嘴,舔掉了嘴角干裂的血迹。
“你们去过徐庄吗?”
“徐庄村口那个硕大的草房子还在吗?”
他笑了笑,“俞先生生前最后的两个月,就常在那草房子里。”
俞先生在草房子里备了两大盆凉水,还有一套换洗衣裳。
每去一次赵府,他就要用凉水仔细冲洗几遍,再换上干净的衣裳,收拾整齐了回家。
草房子并不保暖。
寒冬腊月的天,他满身伤痕,又用冰水洗澡。
就算侥幸没死,必定也活不长了。
藏锋低下头,“俞先生收养了个小孩儿叫多多,他不想让多多看出来。”
魏成檐:“当年的刑房经承是谁?”
蒙宠被点了个醒儿:
“这个当时事出突然,前任经承平调去保定府后,职位暂时是空缺的,直到永初七年,白经承来接了手。”
魏成檐蹙着眉,“空了两年?”
蒙宠心里忐忑。
“是,老知府想着,刑房最要紧,经承需得选个心智能力都顶上乘的人,这才空了一段时间,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
白明珠鼻子里挤出一声嗤笑。
是没什么大乱子,只是死了几个人而已。
魏成檐轻轻敲着桌面,“蒙知府还想要多大的乱子?”
蒙宠没话了。
他心里憋屈,熬走了宋文濂,还有个杨舒,好不容易杨舒倒了,又来个魏
成檐。
他这个知府做的还不如个七品小官快活。
在魏成檐的身后,他狠狠瞪了白明珠一眼。
藏锋:“就算有经承也没什么用,救不回俞先生的,他们都是一伙的。”
他脖颈的青筋暴起,
“这扶州的天都黑透了!只有等死的命!”
俞长君其实去府衙报过案。
还报了两次。
那时候杨舒风头正盛,眼线遍布知府衙门,再加上刑房经承职位空缺,众多卷宗堆在一起,更没人会搭理他。
后来卷宗不知怎么着竟然落了赵衡手里。
他狠狠的打了俞先生。
用的是最粗的棍子,沾上凉水,一杖下去,不见半点伤口,可却疼痛难忍动弹不得,生能要半条命。
赵衡:“掂量不准自己的位置,杨大人可有强迫你?”
“腿长你自己个儿的身上,有人绑你来的不成?在屋里倒是听话,出来就搞那两面三刀的破烂样子,给谁看?”
那天是傍晚,藏锋躲在门口,被赵衡抓了个正着。
俞先生苦苦哀求,“是我的错,你放过我的小厮,要打要骂朝我来。”
藏锋眼里的恨意就像刀子似的,狠狠刮着苑福宁的心。
陈真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藏锋垂着头,眼底有许多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