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官将其殴打致死。
……诸如此类的荒唐事,不胜枚举。
次数一多,就没人敢找这位知县大人申冤了。
衙役真心觉得,敢找他们知县大人主持公道的都是勇士。
公道自在人心,可他们知县大人……被猪油蒙了心啊!
–
张知县听闻有人报官,登时打起精神,戴上乌纱。
眼下钦差大人可还在曲陵,他可得好好表现。
张知县一身七品绿色官服,坐在刻有“明镜高悬”四字的匾额下,清清嗓子。
“传他们进来。”
不等衙役传话,谢重锦已经进来了,虽戴着面具,抿着的唇角仍能看出他的不悦,一身帝王独有的威严自带压迫感。
瞧着不像来报官,像来报仇的。
张知县身子一颤,分明自己才是坐在上面的那个,不知为何竟有种下跪的冲动。
陆雪朝和谢重锦在一旁的座位上直接落座。几个被绑着的人贩和被救出来的男子倒是老老实实跪下了,他们平民百姓,对知县不下跪是要挨板子的。
张知县惊堂木一拍:“放肆!堂下何人,为何见本官不跪?还遮遮掩掩,不敢见人?”
谢重锦还在气头上,懒得搭理他。
陆雪朝开口:“我二人有功名在身。”
张知县不明所以:“所以呢?这和你二人当堂无礼有什么关系?”
陆雪朝帷帽下的双眸沉了沉。
长黎的规矩,有秀才以上功名者,见官不必下跪。任何一个有功名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规矩。
而若要当官,除非像柳雁声沈鹤洲那样被皇帝钦点,都要考上举人以上功名才能做官。
这知县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是怎么当上七品官的?
长黎不允许捐官。捐官一般是朝廷财政困难时,允许士民向国家捐纳钱物,换取爵位官职。弊端是会造成官员**,贿赂公行,贪污成风。谢重锦和陆雪朝不会拆东墙补西墙,哪怕在国库最空虚的时候,他们都没想过开放捐官。
上一个在玉京卖官鬻爵的人,尸体都凉了。
见张知县暴露无知,他的师爷立刻小声提醒:“大人,有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不过……”
不过也仅仅是不跪而已,还得站着说话,这样直接坐下来的……属实过于嚣张。
张知县没听完,掩饰性地咳嗽两声:“啊,这样啊,本官一时忘了。”
然后低骂:“你也不早说。”
害他当众丢脸。
张知县这个官自然不是考上去的,而是用钱买的。他本也是个富商,知府为了政绩,让富商交钱交粮,以图上报给朝廷的税收好看。富商也不是冤大头,不可能人人愿意,知府就默许了拿钱买官的做法。能从最低等的商人一跃为最高等的士大夫阶层,还是有不少商人愿意这么做的。
别说十年寒窗苦读,他是一天书都没读过。
张知县道:“你们要状告何事?”
不用谢重锦和陆雪朝开口,几名受害男子已经声泪俱下地诉说起自己被绑架的经过,请官老爷做主。
张知县一听就明白了。他家里也养着几个瘦马,哪里不知道有些是被拐卖绑架的。
这种事,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真追究了,牵动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不过眼下告到跟前,还得装模作样问一问。
“他们状告你们绑架,你们有何辩解?”张知县问几个人贩。
几个人贩落在谢重锦手里,怕被私下处置,都表现得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今到了公堂,自觉有了底气,又开始抵抗起来,拒不认错。
“大人,您可别听他们一派胡言,这几个都是自愿卖身的家奴,卖身契都在我们手里。倒是这两人,闯进我们家里,带走这些贱奴,才是抢占我们私人财产呢!您看,这是他们的卖身契。”
人贩知道这理由很蹩脚,那几个男子看着就不像自愿的,可那又如何?卖身契在他们手里,这最大的物证这比什么人证都有效。
长黎的百姓分良籍与贱籍。良籍才算个人,才有人权。家奴、娼妓这类低贱身份的都是贱籍,是可以随意买卖的私人财物,在官府都盖了红印,与无印的良籍区分。
贱籍的人要么是自愿为奴,要么是被家里卖掉的,要么是犯了罪……经由官府调查证实后,就会盖上红印,有了卖身契。玉京几乎没有拐卖案,就是谢重锦当年严查,官府对贱籍盖章查得特别严,一旦发现可能是拐卖来的,立刻就追查下去,把受害者送回家。
但不作为的官府显然是不会查那么仔细的,盖章也是随意盖,根本不会查奴隶的来历底细,随随便便就给人打上一生的烙印。
虽然事实如此,官府却是绝不可能承认是自己不作为。张知县看过几张卖身契,眯了眯眼:“确实是卖身契……这么说,绑架的可不是他们,而是你们。还有你们这几个逃奴,竟对主人家倒打一耙,来人,拖下去重打……”
几名男子一脸不可置信:“大人明察!”
陆雪朝平静道:“你可知,你头顶上的明镜高悬四字是何意?”
张知县当然不知道:“你别跟本官扯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