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云睿寒就知道,他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别人家的孩子或父母疼爱,就算失去了父母,他们还有亲戚朋友,每次过年的时候,小镇上的其他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唯有他,背着书包慢条斯理的回到家,落日拉出长长的一条线,面对的是冷清颓败的墙壁。他没有父母,没有朋友,除了一个舅父他什么亲人也没有,就像凭空冒出的。
云睿寒是小镇上最穷的人,但这不代表他的舅父不富裕,他的舅父是小镇上最富裕的人,但却不愿意给他,宁肯把这些钱拿去赌博找女人也不愿给他多买一件衣服,多给一点食物,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还肯拿钱让云睿寒去上学。
那个时候,学费对小镇上的人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在大家眼里,他的舅父对他还算不错。
他很小的时候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他瘦的像颗豆芽菜,套着不合身形的破烂衣服,沉默而又冷淡,使他总是成为欺负的对象。在她们欺负他的时候,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这让那些人欺负他更狠了。
可这些都没有让他觉得太难过或者太痛苦。
他每天按时上学,认真听课,放学后去捡垃圾作为自己的生活来源,回家做饭。除了自己,他有时还得为舅父做饭,因为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会醉醺醺的回到家中,如果回来时,面对的是冷锅冷灶,那么,云睿寒会很惨。他的衣服虽然破烂,但打满了补丁,整洁而又干净;他的成绩是永远是最好的,他急切的想要摆脱自己的命运。
那时候,他的内心沉默而又平静,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从小学升到初中,云睿寒慢慢长开,他长得不像舅父,他也已经忘记了父母的模样,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样,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心里好像装不下任何东西,他不敢告诉任何人,怕别人会指责他凉薄,他的心里很恐惧。他开始喜欢每次对着镜子,去猜测父母的样子,他们也有着十分白致细腻的皮肤,五官如同水墨熏染在画纸上,笑起的时候,寡淡的四壁一下子变得色彩斑斓。他是这么想的。一直这么想着,这样心里又会变得幸福、平静。
但漂亮的外表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他开始吸引班上女生的注意,洗的发白的衣服和悲惨的身世只会为他增添更多的魅力,他就是电视剧中落难的王子,每个女生都认为自己是公主。
她们喜欢把情书塞到他的手里,甜甜的叫他的名字,不过她们在他的眼前都是模糊一片,他记不得她们的名字、模样,甚至他感觉自己和班上的所有人似乎隔了一个天地,他们再画里,他在画外,看着这虚假的一切。他只能用冷漠应对,她们越发喜欢他。
这惹得班上的男生不平,他们看不惯云睿寒那副高傲的态度。他们经常把在放学路上截住他,欺负他后张扬而去。云睿寒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擦去嘴角的血渍,捡垃圾、买菜、做饭,当热腾腾的饭菜滚入自己的胃里,温暖传遍全身,一切就都好了。
时光扑扇着灰色的翅膀飞过,转眼他上了初二,那个时候是盛夏,那天的天特别热,蝉虫的鸣叫声撕心裂肺。云睿寒在家里单着一件背心,肥大的短裤衩兹兹灌进热风,这短裤还是隔壁的老爷爷送给他的,隔壁传来哗啦哗啦的风扇声,他揩去脸上的汗珠,呼出一口热气,又专注在书本上他必须努力,考出去,他憧憬着,考上省上最好的高中,成为小镇上最有出息的人。
舅父就在这个时候冲进来,嘴里喷出呛人的酒气,赤红的双眼一看见云睿寒蓦地睁大,提起手中的酒瓶就向他打去,啪地一声碎裂,他的额头似乎被螃蟹夹了一下,一抹,红色的血液沾满双手,白与红衬得分明,剧痛开始蔓延,舅父好像还不放过他,红色的液体让舅父更加兴奋,脸上青筋毕露狰狞的操起板凳向他砸来,他被砸的脑袋发昏,全身都很痛。他开始是躲,后来他下意识的推了一下,猛地往门外冲,身后传来身体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不敢去看。
云睿寒跑到班主任的家里。这个老师,总是一副清秀温和的模样,最重要的是,他看云睿寒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似一滩春水。他跑出家门的时候,天空打了一个闷雷,白色的闪电划开黑幕,雨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滴落在他的身上。云睿寒想,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大雨洗净了他身上的血迹。
云睿寒一身狼狈的敲开老师的门,看着老师心疼的眼神,他知道,他会成功的。
当他还手的似乎就已经知道,舅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的,他必须做一点什么来保护自己。老师带着云睿寒,敲遍了学校领导的门,终于,他们答应了免除他的学费,以他来年优异的成绩做保证。
云睿寒推开家门时,内心很忐忑,他怕舅父一下子跳出来打他。但他走进去后,只看见地上一滩已经干了的暗红色血迹。
舅父住进了医院,他们说,因为那次摔倒引发了他的疾病。出殡那天,舅父的脸色白得吓人,小镇上的人说那是死人的面孔。他这辈子都没有成家,所以送终只有我去送。云睿寒想起他走之前,舅父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和蔼和愧疚,他说,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