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文人相轻,那么文武之间就是互相鄙视的关系,文人向来瞧不起粗鄙的武人,武人亦瞧文绉绉的文人不顺眼。不过,对于偷偷溜上船的东台县令朱纨,戚景通还是挺顺眼的,甚至是有点佩服,作为进士出身的县令,朱纨竟然有胆量执刀亲自冲阵杀倭寇,这一点比巡检司那些怂包强多了,是个值得尊重的血性男儿。
此时,戚景通、谢二剑、朱纨三人就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后者绿色的官袍上还沾着斑斑血迹,下摆掖在腰间,宽大的衣袖也撸起了,左手握着腰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倭船,一副战意昂扬的模样。戚景通和谢二剑对视一眼,这么好战的文官倒是少见。
本来刚开始时,两艏船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十米的,然而倭寇驾驶海船的技术显然更胜一筹,反观巡检司那几名巡丁,尽管懂得驾驶海船,但毕竟很少出海,技术生疏,所以此消彼长之下,两艏船之间的距离便越拉越远了,此时距离已经超过了百米。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得让倭寇跑掉的。”朱纨沉声道。
谢二剑耸了耸肩道:“跑掉也没办法,咱们总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吧。”
如果是在江河之上,谢二剑还有把握驾一叶轻舟追上去,但是在波涌汹涌的大海,饶是他是水中蛟龙,亦是不敢造次。
朱纨不甘地道:“巡检司的战船上有火炮,可惜刚才追得太急,没有把火炮带上,否则此刻何至于束手无策。”
戚景通一拍额头道:“他奶奶的,老子咋就忘了这个,来人,快找找船上有没有火炮,倭贼的船上一般都备有火炮的。”
五百营的弟兄立即在船上翻找而起,嘿,还真让他们在船舱底下找到一门明军制式的碗口炮,估计也是倭寇在大明抢掠去的,另外,五百营的弟兄还找到了三枚实心弹和一坛黑火药。
众人不禁大喜过望,戚景通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快,把碗口炮驾起来轰他娘的。”
轰……
戚景通话音刚下,前面的倭船上却传来一声巨响,浓烟冲天而起,紧接着戚景通等人所在的船头上飙起一股七八米高的水花,当场把谢、戚、朱三人浇成了落汤鸡。
“我草!”戚景通抹了把脸上腥喊的海水,惊得脱口而出,谢二剑亦是心有余悸地拉着朱纨迅速蹲下。
很明显,前面船上的倭寇率先开炮了,幸亏没有命中,炮弹只打在船头数米的海面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炮就把戚景通三人给一锅烩了。
“操他姥姥的,给老子还击,瞄准了打!”戚景通矮着身子探头从船舷上方观察,一边声嘶力竭地怒吼。
五百营的悍卒均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迅速地架起了碗口炮填装弹约,操炮手竖起大拇指目测了一遍,调整炮口,然后点火……
轰……
碗口炮火舌怒喷,几十斤重的实心铁球呼啸而出,可惜同样打偏了,只击中了倭船右侧十几米的海面,溅起了大蓬的水花。
“老鄢,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打炮啊,能不能有点准头。”戚景通禁不住骂道。
那名操炮手正是老鄢,之前开枪干掉谢二剑目标那位,这货加入五百营之前就是一名操炮手,只是在实地上打炮跟在船上打炮是两码事,海船上下晃动得太厉害了,要打得准淡何容易。
“下次,下次绝对打中!”老鄢陪着脸笑道。
谢二剑没好气地道:“老鄢,你小子别特么的老说下次,炮弹只有三枚,用完就没了,你自己看着办法。”
老鄢咬了咬牙,在两名助手的协同下重新填装好弹药,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的倭船足足十几秒,这才调整好角度点火。
轰……轰……
前后两艏倭船几时是同时炸响的,只见倭寇那艏倭船的侧舷冒起一阵浓烟,瞬间木屑纷飞,被炸出一个缺口。
“老鄢好样的,打中了!”五百营众弟兄齐声欢呼,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老鄢那货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腰杆,正想得瑟几句,却突然面色大变,飞身把旁边两名助手扑倒。
咝滋……
一枚实心铁球挟着狂风从上方掠过,只听得卡嚓一声,船上的主桅竟被拦腰砸断了,余势未歇的实心弹狠狠地砸下,一名正在掌帆的巡丁当场被砸烂了胸口,估计是不活了,另外还有两名巡丁和数名五百营弟兄被倒下的桅竿砸伤。
“妈的!”戚景通失声惊呼,谢二剑和朱纨亦是面色大变,在茫茫大海之上被击断了桅竿可是一件极为不妙的事。
要知道帆船在海上行驶全靠一张帆,桅竿被击断了就好比现代的油轮被击中了发动机,基本上等于废了,只能随波逐流,被动地挨打。
幸好,这艏倭船是双桅的帆船,主桅断了还有副桅,但光靠一根副桅是不可能追上前面的倭寇了,如果倭寇再狠一些,干脆掉转头杀回来,利用机动性攻击,那戚景通等人就危险了。
“哈哈,明军的主桅被我们炸断了!”宗设拿着单筒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畅快地大笑。
“宗设阁下,要不我们掉转头把明军解决掉,抢回咱们的船吧。”一名浪人红着眼狠狠地道。
宗设闻言亦是大为意动,他这次带着全部家当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