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张县衙。看着外面的漂泊大雨,徐晋和萧淮不由皱起了眉头,兖州知府宋驰等地方官却是暗喜,清晨这场大雨下得及时啊。
太监黄锦叹了口气道:“天公不作美,萧大人,徐大人,不如等雨停了再出发吧,横竖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时间。”
萧淮顿时面色一沉,喝斥道:“胡说八道,洪水如噬人猛兽,半刻也耽搁不得,黄河缺堤至今已有六日,此刻不知有多少百姓在生死边缘翘首期盼,咱们每多耽搁半刻,便可能有更多百姓遇难。黄公公若是担心湿了衣裳,那便留在此地,等雨停了再赶上来。”
黄锦被训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反驳,只能低头默不作声。如今文官集团独大,正德朝有权有势的太监都被收拾得一干二净了,太监集团的势力大幅削弱,甚至内官各监的太监都是文官集团扶持上位的,譬如司礼监秉笔太监毕云。再加上嘉靖帝以藩王之身入继皇位,处处倚重文官,太监就更加没话语权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就算六七品的文官,也敢指着内官各监太监的鼻子臭骂。
萧淮训斥完黄锦,便对锦衣卫千户陆兴道:“陆千户,马上传令下去,按原计划出发前往范县!”
陆兴立即领命下去调动部属,萧淮在随从的帮助下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后便大步走出县衙翻身上马。年过六旬的老萧都这么拼,徐晋作为年轻小伙自然也不能落后,立即也穿上雨具上马。
知府宋驰和同知张文升不禁暗暗叫苦,他们是兖州府主官,职责所在,必须全程陪同,所以尽管万分不情愿,但也只能“舍命”陪钦差了。
上午七时许,一支长长的队伍冒着大雨出城,向着黄河上游八十里许的范县前进。五百名锦衣卫在前面鸣锣开道,后面是近五百辆赈灾车辆,牛牵骡拉,总之寿张县用得上的牲口都征调了。车上除了粮食,还有药物、衣物、锅具、生石灰等一切用于救灾的物资。
负责押运粮食的,除了寿张县的三百衙役,还有征调来的一千名民夫,再加五百名锦衣卫,近两千人的队伍冒着大雨,趟着泥水艰难地往范县方向跋涉。
幸而,赈灾队伍出发了半个小时后,大雨终于停了,而且开始艳阳高照,但是情况只是稍有好转,实际上还相当糟糕。
因为官道经雨水一泡,早已变得泥泞不堪,满载着粮食的车辆很容易就陷进泥坑中出不来,一路上不时有车轱辘坏掉,又或者遇上被洪水冲垮的道路,山体滑坡等,需要临时绕道。负责押运的衙役和民夫苦不堪言,累得跟狗似的。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徒然变得炙热起来,这时徐晋已经脱掉了蓑衣,只戴着斗笠遮阳,被雨打湿的衣服经烈日蒸干,很快就被汗水沾湿,这感觉真特么的酸爽。
徐晋策马奔上了一座小山丘,回首望向身后这支在泥水中挣扎前进的救灾队伍,焦急却又无奈,出发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结果才走了十里路左右,就这种龟速,恐怕天黑之前是到不了范县。难怪古代的洪灾会死那么多人,动辄整个村镇死绝,就这样的交通条件,就这样的救灾效率,灾民就算不被淹死,也被活活饿死了。
日渐正午,气温也越来越热,赈灾队伍前进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了,负责拉车的牲口呼呼地喘着大气,有几头驴已经累得撒泼撂了挑子。
不知何时,赈灾队伍后面出现了三三两两的灾民,并且越聚越多,估计已经过百之数,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盯着粮车眼冒绿光,只是慑于军卒手中的兵器,并不敢靠得太近。
萧淮并没有命令停下给这些灾民分发粮食,因为这样子显然会拖慢脚程,还不如等队伍停下休息扎营时再料理。
就这样,不时有灾民从山林野地中钻出来,赈灾队伍后面陆续积聚起近两三百人,早就饿得眼冒绿光的灾民开始大着胆子接近车队,负责押运的衙役不得不挥动手中的兵器喝斥,才把这些饿红了眼的灾民驱开。
看着这些衣衫褴褛,双眼冒着饥饿火焰的灾民,徐晋既不忍,又有些头皮发麻,处于极度饥饿状态的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此刻要不是有军队守护,这些灾民恐怕已经动手抢粮。
“抓到!抓到了!”
这时跟在后面的灾民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大喊大叫,徐晋好奇地扭头望去,只见一名男性灾民抓住了一只田鼠在狂奔,一边跑一边把田鼠塞到嘴里撕咬,瞬间满嘴鲜血,后面有几名灾民紧追不舍,但当他们追上时,那只田鼠已经被连毛生吞了。
那几名灾民没抢到田鼠,垂头丧气地散开,继续在田间地头四处捅老鼠洞,所过之处,不管是田鼠、蛇类、青蛙还是蚂蚱,均成了灾民的腹中之食。
徐晋不禁皱了皱剑眉,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讲卫生引起的,大灾过后,饿红了眼的灾民捕食一切能见到的生物,特别是老鼠这种生物,身上携带的细菌极容易引发鼠疫。譬如中世纪,杀死近三分之二欧洲人口的可怕黑死病就是一种鼠疫
当然,这个时候徐晋不可能去阻止这些灾民捕食田鼠,就算阻止也不会有人听,这些灾民现在饿得恐怕连人都吃,更别说田鼠了。
“子谦,现在什么时辰了?”萧淮忽然问道。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