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过年不仅仅是过年,也是跟旧的一年做个告别,去年年底不管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人人都笼罩在先帝驾崩的阴霾里,笑不敢大声哭也不敢放肆。
等到过完年开了春,哪怕许多人还在孝期里,但眉目之间的郁气也已然少了大半,尤其等到四爷在朝会上提了太皇太后千秋宴的事,满朝朝臣也就都跟着说起漂亮话来。
倒是也有两个扫兴的御史提起先帝孝期未过的事,四爷听得牙根直发酸,但还是把一肚子训斥人的话给忍了下来,甚至还假模假样的夸赞了他们对先帝的忠心耿耿,再把对太皇太后的孝道说了一大通,最后大手一挥把俩老头告老还乡了。
这一通软刀子下来可就没人敢在四爷跟前瞎叨叨了,老头儿们才反应过来先帝再仁慈宽厚那也走了,如今当家的这位可没那么好说话,对先帝的忠心耿耿在四爷眼里不值钱。
好在四爷也不是光有大棒还有甜枣儿,等到开春之后开始准备千秋宴,内务府礼部和户部一动,再加上蒙古各部陆陆续续往京城来贺寿,这整个京城里里外外就都热闹起来。
操办这么大的千秋宴花钱是小事,银子撒出去之后怎么盘活才是要紧的。这事四爷一股脑全扔给胤祀操办,胤佑也跟着见风使舵把银子敲锣打鼓的送去胤祀那头,就称病不出门了。剩下个胤祺见天往内务府去,差点没把胤祀给烦死。
好在人八爷不是个草包,内务府的人不说七八成也有一半被他摸透笼络住了,这差事一下来内务府手底下的采买皇商就散出去了一大波,剩下不想去的不想给人八爷抬轿子的,经不住眼看着其他人赚得盆满钵满,最后也只能随大流低头老实干活。
“额娘,您就把这个差事给儿子吧,也让儿子顺道出去见见世面。”自从开始张罗太皇太后的千秋宴,宫里宫外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各处采买置办进贡孝敬,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小事都得过问都得管。
瑾玉成了宫里最忙的人,有时候四爷奏折都批完了,她还点灯熬油的干活儿,看得槐花和苏培盛一个劲的叹气,这皇帝皇后也太难当了,还不如当初在王府过的日子舒坦,也不知道这当了皇帝怎么还这么累。
“嗯?什么差事,去哪儿啊?见什么世面?”一天光是回禀到瑾玉跟前来的大事小事就不下几十件,其中还有好些外命妇宗亲女眷们递进来的牌子,这大上午正是最忙的时候,弘晖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瑾玉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没空给他。
“额娘,您先看儿子一眼成不成,就一眼!”自从搬进宫,几个皇阿哥和大格格就越发的没人管,好在上书房被四爷挪到养心殿后头,时不常的他路过还能去瞧瞧,不让几个臭小子瞎胡闹。
“哎哟,儿子啊你看看你额娘这会儿忙成什么样子了,你有话赶紧说,等忙完了太后太后千秋宴,咱娘俩再好好说话,到时候带你出城玩去啊~”
瑾玉手上正在看今年夏天宫里该用到的一应布料绢花和千秋宴上要穿的新朝服,哪有空看儿子。再说弘晖如今真是个大小子了,平时老在外头给四爷到处跑腿压根找不见人,这会儿突然过来肯定没好事,瑾玉才不想搭理他,就想赶紧把人糊弄走。
“额娘,儿子多大了还得您带儿子出城玩去。您别忙了,儿子这回全靠额娘了,您要不管我我就得去衙门口敲登闻鼓去。”
只可惜儿子大了早没那么好糊弄了,见额娘想糊弄干脆长臂胳膊一搂,就把桌上的账本算盘笔全给搂进自己怀里,整个人趴在桌上贱兮兮的抬头看着瑾玉,“额娘,就一小会儿。”
“说说说,到底什么事赶紧的说!”瑾玉被弘晖烦得没了办法,只能把手上的事停下来,“你的差事你直接去找你皇阿玛要啊,难不成你皇阿玛还能不给你。”
要说四爷对弘晖有多看重瑾玉都得甘拜下风,有时候两人晚上各干各的事,四爷莫名其妙想起来都得拉着瑾玉说弘晖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懂事了,听得瑾玉直摇头。
外边人人都说皇上的大阿哥性子忒烈性,跟内敛沉稳的皇上压根不像爷俩,偏到了四爷嘴里这些都是好事,甚至还说出了自己年少时不得先帝和太后的喜欢,就是因为这什么都不往外说的性子,要像弘晖这样想什么要什么就说什么,说不定也不是如今这般光景。
瑾玉知道他的意思,先帝是走了,但怎么说也是人亲阿玛,在世的时候四爷真是连句贴心话都没跟先帝说过,到死能把皇位传给他也只是为了江山社稷,要说这父子俩有什么感情还真谈不上。
所以四爷现在才这么喜欢弘晖,他宁愿要一个敢在自己跟前耍赖,敢跟自己要这要那的儿子,也不想儿子也跟自己一样,连句心里话都没跟阿玛说过。
“说了,皇阿玛把我从养心殿轰出来了。”弘晖一提这个就有些讪讪,当着那么多大臣呢就把自己给轰出来,半点面子都没给留,“要不是儿子脸皮厚,指不定就钻死胡同里去了。”
“快别,这天下所有人都能钻死胡同,你可算了吧。”瑾玉看着儿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弘时才是那个好时候出生从没受过委屈的,乖乖巧巧听话得不得了,弘晖这小子却长成了这幅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