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浮起羞恼色。
他声音轻却用力:“你、你总要我能够动,能够起来吧……你难道真的要我像死鱼一般,任由你胡作非为?我……”
他别头,羞耻至极:“我不是不愿意……你起码得让我有力气坐起来。”
姜采怔忡。
张也宁说完话,便脱力地重新奄奄一息,只用一双冰雪眸子盯着她。而姜采与他对视片刻,她心中的紧张焦灼缓缓地一扫而空。她微微一笑,低下头,与他额头抵靠,将些许灵力传入他体内。
她知道一个没有灵力的空壳子留不住这庞大的灵力输入,但她不介意这些灵力的浪费,反正……这是他要的。
她手指抚摸他面容,轻声问:“真的愿意与我双修,愿意留在这里?”
张也宁无奈地盯她一眼——
她都要用强了,他除了顺意,抗拒只会引来更糟糕的结果。
然而他心里也同时浮起些许欢喜。
他想她心里是有他的。
她连他一具分化身都要留下……她心里当是有他,当不是他的错觉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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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心山庙前的打斗太过激烈,百叶入场,姜采二人离开,百叶一人承受了所有压力。
但百叶许久不败,颇让盛明曦凝目,心里骇然——“难道我平生只顾着提防姜采张也宁二人,没有注意到这个丫头?但是剑元宫何时有这么厉害的弟子了?”
盛明曦着急,她虽然之前重创了张也宁,但她那一招耗去太多灵力,如今也后劲不足。虽然这山庙会不断提供灵力,但她身体的疲惫,却渐渐现出。然而如今的芳来岛,除了她,还有谁能拦住这许多人?
难道她能指望自己的女儿,盛知微么?!
盛知微会管这个么?!
盛明曦心里更急,招术更厉,想要速战速决。
百叶应对得有些吃力,却并未露出颓态。
双方打斗中激起的气流碰撞,让此方空气震荡,整片天地云烟飞绕,气流不稳。被他们打斗影响,蒲涞海的水汽聚集到天上,乌云一重重密布起来,越来越浓。
终于,轰一声雷鸣后,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浇覆整片芳来岛。
而此时岛主府上,明秀和拦路的巫子清打得不可开交,巫长夜和雨归在修炼功法,谢春山在寻找机遇……大雨滂沱浇下时,后院中坐在屋廊下的盛知微仰头,专注看雨。
江临在旁温声:“岛主召整座岛的人去护神像,你真的不去呢?”
盛知微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哼起来时,也娇俏万分:“我不去。我不喜欢芳来岛,这里的人整天怪怪的,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天天给一尊死了不知多少年的神像偷偷祭祀……我不喜欢这里。”
江临道:“你日后也是要继承此岛,做岛主的。你怎能说自己不喜欢芳来岛呢?”
“我就是不喜欢啊!”盛知微睁大眼,抱住江临手臂,“你知道的,我从小又不在这里长大,我对这里没有感情的。我小时候的记忆,都是和你一起流落在……”
江临捂住她的嘴,笑:“嘘,小声,不能说那个的。”
盛知微笑眯眯,拉下他的手。她再次蹭到他怀里,喃喃自语:
“江临,我真的很怀念小时候那段时光啊。那时候虽然过得很苦,有好多人追杀我们,但是没有什么逆元骨,也没有什么无生皮,我什么秘密都不知道,只要跟在你身后就好了。
“你带着我一起躲妖兽,一起杀魔物。咱们一起在人间的街道上躲雨,一起东躲西藏……那时候多好啊。我不想长大啊,长大后一地鸡毛,一地碎片。都是立场的问题,都是功法的问题……满地鸡毛,无处说起,到最后靠自己,也靠不住。”
她闭上眼,抱着他手臂,唇角浮起笑。
她笃定道:“我不是被娘养大的,我是被你养大的!”
江临目中温和之光闪过,他道:“我那时候对你那么凶,你也喜欢么?”
盛知微噗嗤笑。
她闭着眼,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他们初遇的时候——那时候芳来岛遭遇攻击,她一个幼童流落在外,恹恹地趴在一块木板上,在茫茫蒲涞海中飘摇。
蒲涞海不知将她带去了哪里,她那时候还没有学会辟谷,又饿又累又委屈,哭得快要晕倒时,朦胧中看到一个黑衣青年踩在她漂浮的木板上,落了下来。
幼童并不知道他相貌的出色,但他在她最害怕的时候出现,她的雏鸟心态,让她一瞬间对他生出了无限好感。
她趴在木板上哭:“我会这么死掉吧?”
而黑衣青年不耐烦地说:“一生这么漫长,不到死的那一刻,你怎么知道你会死?”
幼小的盛知微哭得打嗝,眼泪鼻水流了一脸,形象实在称不上好,也许都不是一个好看的小孩子。她就用那副尊容仰着头看那个青年,抽抽搭搭,含着泪:
“那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么?”
江临的答案,盛知微记了一辈子。
日光炎炎,海风呼啸,四面八方皆是无垠。方寸之地,他立了许久,黑色的衣摆无数次被风吹到幼女脸上。他终于俯下了身,将她抱入怀中。
他说:“起码现在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