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这夜,洪无天刚回来才不到半个时辰,遂溪县还未彻底黑下去的街道上就突然喧闹起来。
有衙门小吏敲锣打鼓从大街上跑过,“各客栈不得驱赶百姓!有违者立刻查封!”
而后,遂溪县各大小客栈门前都被贴上告示。免不得,那些小吏们也要和客栈掌柜们谈谈心。
赵洞庭将小吏们都正式提升为朝廷官吏以后,虽无品级,但其社会地位也远非以前可比。
到现在,雷州境内的小吏们,有几个不是神采飞扬?
他们虽然仍旧是给官府跑腿的、打杂的,但却真正算是官府的人。
以往见着他们趾高气昂的商人们,哪个如今不得恭恭敬敬的称上声“小官爷”?
赵洞庭对遂溪县令的办事速度颇为诧异,也算满意,便也没再将客栈的事放在心上。
但是,他入住的这间客栈的掌柜却不敢这么想。
自家客栈才刚刚驱赶百姓,这位公子爷突然替百姓出头,现在官府又紧接着发下告示。用脚趾头都大概能想得到,这事和这位瞧不出深浅的公子爷有关系。
以前照样是这样赶的百姓,怎的不见官府发下告示?
这着实让得掌柜的提心吊胆。
于是,在小吏离开以后,他几度鼓起勇气,还是向着赵洞庭的房间走去。
小狗蛋跟着赵洞庭睡,听到敲门声就轱辘跳下了床,“谁?”
然后他挠挠头,回头见到赵洞庭也被惊醒,有些不好意思,“狗蛋以为在野外呢!”
他的机警,让得赵洞庭不禁暗叹。这孩子,肯定是没少在野外睡过。
这年头野外野兽多得很,若是没有这份机警,真是夜里被叼走都不知道。
门外响起掌柜的声音,“老朽求见公子。”
赵洞庭微愣,然后对李狗蛋道:“狗蛋,让他离开,就说我睡了。”
他只是想想,就能明白其中是个什么缘由。古人又不是傻子。
李狗蛋点点头,跑到门口打开房门,见到掌柜的就道:“哥哥睡下了,让你离开。”
掌柜的微怔,真的不敢打扰,对着李狗蛋这小屁孩拱拱手,往下面走去。
其后,他却是让小厮将门外睡在大街上的百姓全都请了进来,安排客房睡下。
赵洞庭不见他,更是让他觉得惴惴不安。
翌日。
赵洞庭下楼以后,百姓们都已经在大堂里等着。只是瞧他的眼神已是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他走到柜台付钱,掌柜的也是打死不敢手,连连推却。大有要是收他的钱,就会大祸临头的意思。
这让得赵洞庭哭笑不得,只得作罢。
刚走出客栈,门外车队已是整齐排列在街道上。
有个穿着丝绸的老爷模样的人拱手而立,“老朽请公子同乘。”
这就是这个车队的富商老爷。
赵洞庭昨夜的作为却是将他都惊动了,对赵洞庭可谓极为客气。
赵洞庭微怔,也不客气,“如此,多谢了。”
只要不暴露身份,被这车队的人误以为只是大家公子,倒也无妨。
“请。”
年约六旬的富商抬手。
有护卫掀开马车门帘,看向赵洞庭的眼神中已是带着深深敬畏。
谁都知道这位公子哥不是普通人,定然是官宦之后。
至于他为何要装扮成寻常百姓混在车队里,谁又会去追究这个呢?
说不定这公子有什么癖好或难言之隐就是。
富商邀请赵洞庭共乘马车,其实也就是想和赵洞庭结个善缘。这是商人的精明。
赵洞庭带着李狗蛋、洪无天还要许夫人走上马车。
马车里还算宽敞,甚至已精心备好水果美酒,显然这富商是下了心思的。
等赵洞庭等人上车以后,他也跟着走上马车,坐在靠门的位置,“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护卫首领在前面呼喝,“出发!”
车队缓缓向着城门而去。
百姓们还是跟在后头,但不再都只是低着脑袋走路,而是交头接耳。
大家都在议论赵洞庭的身份,而和赵洞庭稍微亲近些的狗蛋爹娘,则是沦为众人问询的对象。
但可惜,两人对赵洞庭的来历却也是没有半点知晓。
赵洞庭拱手还礼,道:“姓赵。”
“赵!”
富商微惊,“公子爷这个姓可是了不得,了不得。”
赵可不就是国姓么?
赵洞庭轻笑,“没什么了不得,我家中不过有长辈在朝中做个不大不小的官而已。”
富商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自然不会听赵洞庭说是不大不小的官,就真当他家里只有人是不大不小的官。
不大不小的官,能让得遂溪县县令那般着急忙慌地发下告示?
县令怎么说也是从八品的官,能让得他这么屁颠屁颠,家中总得有六品左右的官吧?
六品,那可就是州级的大官了。
这富商虽有些钱,但在他眼中,六品官显然也已是天大的官儿。
当下,他对赵洞庭更是客气起来,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些微讨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