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霖大医附院妇产楼八楼,明亮而沉闷。
盛栖池驻足在826病房门外,仰头看着门牌上的科室信息,如坠冰窟。
肿瘤妇科。
她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发出一点微弱的、自欺欺人的声音:“这牌子是挂错了吗?”
回应她的是倪不逾轻轻放在她肩上的手。
少年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落下来,像是触动了她身上的某个机关。
酸涩翻涌而来,盛栖池瞬间红了眼眶。
“我们是不是找错了?”
盛栖池轻轻吸了吸鼻子,不愿再迈步,“刚刚那个护士是不是听错了名字?病房里的人可能只是和妈妈重名。”
倪不逾没有出声。
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而出的李恒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一敛之前笑容轻松的模样,满眼藏着疲惫。
盛栖池像是被人揪到大庭广众之下的小偷,脑子里嗡的一声。
慌乱失措,无处遁形。
李恒的状况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任由尴尬在脸上停留了好几秒,他才敛起惊讶关上了病房门。
“小池,你怎么在这?航班……”
“我妈妈在里面吗?”盛栖池打断了他。
“在。”李恒无奈地点点头。
谎言被当面拆穿,已然无法再隐瞒,他说:“她刚睡醒,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她?”
盛栖池胆怯地摇了摇头,自以为的乐观勇敢在这一刻全都龟缩起来。
她张了张嘴巴,干涩地挤出一句:“她……怎么了?”
李恒静静地看着她,没回答,只是说:“进去看看吧。”
—
盛栖池从来不知道人的双腿竟会这么沉重,每走一步都要动用全身的勇气和力量。
宽敞明亮的vip病房,微凉的空气中混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嗅进肺里,冰凉一片。
倪不逾停在客厅里,没再往里走,盛栖池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没有她想象中触目惊心的场面,舒琰躺
在病床上,一只手打着点滴,另只手还在操作着放在身上的笔记本。
她没化妆,脸色显得黯淡,平日里被精致的妆容所掩藏的疲惫显现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几岁。
相比于上次见面,她又瘦了许多,脸上几乎没什么肉,两腮微微凹陷进去。
她垂着眼,专注地盯着屏幕,听到声响,还以为是李恒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一片寂静,没得到回应,舒琰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到站在床尾的盛栖池。
几乎在对视的那一秒,盛栖池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妈妈,你怎么了?”
舒琰身形僵住,片刻,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笑了:“果然还是露馅了。”
怪她不够谨慎,处理工作时开着免提打电话,让盛栖池听到了护士的声音。
母女之间总是有莫名的感应,哪怕她在护士进来的瞬间便立刻挂断了电话,还是被盛栖池找了过来。
舒琰其实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但她此刻还是沉默了。
自责,也心疼。
她明明瞒得这么好,却因为一点疏漏就功亏一篑。
舒琰轻轻笑了笑:“怎么哭了?”
盛栖池抽噎着,眼睛通红,眼泪失控般地向下掉。
她发不出声音。
舒琰拿开电脑,朝她招招手:“过来。”
盛栖池一步一步地挪过去,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耳道里,嗡鸣一片,没办法思考,只有本能的心疼和恐惧。
柔软的纸巾覆上脸颊,舒琰温柔地帮她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好了,别哭了。”舒琰无奈地叹气:“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哭起来跟个水龙头似的,没完没了的。”
盛栖池抽噎着,声音一顿一顿的,无法自控:“你,为什么,骗我?是,癌,呜呜呜,癌症吗?”
“就是一个小肿瘤。”舒琰用手指擦着她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没什么大事,住完院就好了。”
盛栖池努力地睁大眼睛,隔着朦胧的泪意看向舒琰的眼睛。
她眼
底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包容,平静无声,如山似海。
盛栖池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突然间断裂,崩溃大哭。
“你骗我!爸爸生病的时候你就是这么骗我的!结果呢?”
结果爸爸没能出院,就永远地离开了她。
舒琰安静地看着她,眼圈一点点泛红,却还是笑着,像哄着撒泼任性的小孩。
“妈妈没骗你。真的没事。”
盛栖池头重脚轻,急火焚心,太多被忽略的细节混着后知后觉的情绪翻涌上来,将她淹没,她失去自控的能力,只剩本能,像个初生的婴儿那般,在母亲面前无能地哭泣。
一声又一声,喃喃地叫着“妈妈”。
—
平静下来,已是半个小时之后。
盛栖池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恍如隔世。
爸爸去世的几年里,她时常会梦到在病房里场景,和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如出一辙。
仿佛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