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儿有些庆幸,庆幸的是,面前这怪物,只黑红相间的长了半身红毛。
可他又觉得晦气,晦气的是,哪怕是半身红毛,自己今天晚上怕是也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况且,这东西还是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群衙役挖出来的!
一想到那两颗黄的如玉米糁子一样的牙齿要扎进自己脖子里喝自己的血,陈保儿浑身就起满了鸡皮疙瘩,多脏啊!
另一边,那红毛煞却忽的探过了手,直取酣睡着的小石头,一旁的方文正看到后,面色巨变,惨白如纸,可到底是反应不过来了。
眼看着地上的小石头就要被那红毛煞枯瘦的手掌抓在手心里,李玄风却扭过身子,那枯瘦的手掌不偏不倚的正抓在李玄风的心口之上。
陈保儿第一次对李玄风生出了些好感,也有些羡慕那醉了酒的小石头,这世上,能为自己舍命的,只有阿爷一个,阿爷死了,以后或许就再也不会有了……
李玄风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滚出去了几步远,在地上蠕动着身子,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方文正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吼,将手掌上的鲜血抹在剑刃之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剑刃染了血,竟如淬了火一般,通体赤红。
脱去了道袍的方文正,本就枯瘦的身子显得愈发的纤弱,提着剑的步子都有些踉跄,可就是这样枯瘦的身子,却径直撞向那体若金石的红毛煞。
陈保儿听到骨骼断裂的咯吱声,然后看到那红毛煞竟硬生生的被方文正撞退了几步,趁这个间隙,方文正手中将手中的剑刺入那红毛煞的咽喉之中,穿喉而过,如同烧红的铁块沾了水,滋滋作响,紧接着便有如墨的黑气顺着剑刃间的缝隙喷出来,夹杂着一股腥臭味喷在方文正脸上。
方文正回过头,五官却已经变成了青黑色。
陈保儿骇然的看着方文正前额的发丝一点一点从头皮上剥落,他知道,方文正的生机,几乎尽数被那团尸气腐蚀了。
方文正努力的张开嘴,牙齿似乎也变成了乌黑色,努力的挤出几个字来:“走!能活几个是几个!”
方文正这副模样,不知为何,让陈保儿心如刀绞,他在想,当初阿爷下山的时候,会不会也在想,能活几个,是几个……
陈保儿呜咽出声,嘴里只呢喃:“阿爷,保儿错了,保儿早该听你话,跟你多学些东西的,保儿什么也做不了……”
方文正已经站不稳了,与红毛煞相撞的肩头,已经凹陷了一大块,见陈保儿没有动作,方文正再次张口,而这时,方文正的牙齿竟随着嘴唇蠕动,顺着嘴角脱落下来,嘴巴里黏糊糊的冒着黑血:“我……撑不了多久……剑气用尽,我便也镇不了它……走,带小石头走……”
地上醉倒熟睡的小石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挥舞着胳膊,哭喊:“师兄……师兄,你莫丢下我,石头先前都是跟你闹着玩的,我再也不跟你抢包子吃了……”
方文正是听到了了,早已不成模样的脸上,竟极位满足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师兄……心里一直明白的!”
说罢,方文正一点点盘腿坐在地上,这一刻,方文正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都变了,四周突然起了风,与先前的阴冷不一样的是,这风势之中,竟充斥着一股说不清的阳刚,就好似梅雨初晴,能将人心中的阴霾尽数吹散,与此同时,周围燃着的那些鬼火,在狂风之下,硬生生的被吹出了一丝缺口,火焰中扭曲的人脸,似乎极为痛苦,惨嚎声不绝于耳。
方文正虽没有再多说,可陈保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一丝缺口,是方文正拿命给他们换来的最后一线生机……
陈保儿将那早已被吓昏了的黄皮子扔到自己肩头,这才过去拉李玄风起来。李玄风早已泣不成声,指甲深陷手心。
陈保儿有些意外,李玄风被那红毛煞抓了一记,竟只是有些内伤,于是,他连忙翻开李玄风那破开的衣襟,里面却跌落出一块正方形的黄纸来,外面的油纸已经破了,陈保儿拆开,却是一方黄纸符箓,纸色已经泛黑,上面写就的‘敕令白乙大将军……’字样已经暗淡模糊,还散发着一股莫名的腥味,陈保儿知道,这是黑狗血混了朱砂的味道……
这镇煞符让李玄风捡回了一条命,陈保儿扶起李玄风,红着眼眶道:“他在祭魂,镇七煞!这是他用尽最后一丝手段,换来的一线生机,莫辜负了他……”
李玄风愣住了,询问一般望着陈宝儿。
陈保儿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以三魂为引,七魄为灯,散魂镇煞,你师兄他……要用所有生机,去破那红毛煞体内的尸气……”
李玄风死死的咬着嘴唇,直到有血水流出,才咚咚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喉咙里呜呜咽咽,然后背起地上的小石头,头也不回的往那被罡风撕破的鬼火缺口跑去,跑得越远,李玄风喉咙里的呜咽声越大,到最后,变成了悲恸的嚎啕声……
陈保儿跟在后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便刻在了陈保儿心中一生,身后盘坐的方文正头顶,竟出现一道与他八分相似的虚影,握着同样虚无的剑影,冷冷的注视着那红毛煞,然后结了一道手印,手中的那道剑影便直冲夜空,在那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