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钻到云里去了,连带着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暗了下去。
直到确定那脚步声走远了,陈保儿这才笨拙的把身子从乱木丛中扭出来。
仔细的将木刺一根一根从身上扯下来,心里却想着,这些要捉他的人,真真蠢笨到了极点。
倒也是,没人会想到他真的藏在这片还未长高的酸枣木中,指甲长的木刺,那些踏着草鞋的人,连往里面踢一脚的勇气都没有。
如此,陈保儿满腹的委屈也就散去了大半,顺手摘了一颗酸枣丢进嘴里,嚼两下便又呲牙咧嘴的吐出来。
枣儿太酸,口水不争气的顺着嘴角淌了半截便被陈保儿拿袖子抹了去,匆匆忙忙跑到河边捧了口水,和闭目养神的青蟾互相吓了彼此一跳。
青蟾受了惊,跃进半枯的河水,用一片涟漪来向同伴表达它的不满,于是,整个夜里的蛙鸣,都静了下来,而陈保儿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学起了蛙叫。
陈保儿洗了脸,呆坐在河岸,有些发愁,他断不能和那小心眼的青蟾一样睡在水里,也吃不得蚊虫。
河对岸还有星许灯火,只是,陈保儿十三岁的身子是无法淌过这条河的,沿着河走了约莫二里路,这才看到一座勉强称之为桥的东西。
过桥寻了一处稻草垛,陈保儿缓了口气,稻香虫鸣相伴,也好入眠。
只是不曾想,自己靠着草垛坐下的时候,竟惊动了里面的主人,陈保儿喜上眉梢,老天总算给了他些许惊喜,轻轻拨开草垛,陈保儿就看到了一处碗口大小的洞,毫不犹豫的把手伸了进去,出来时,手里已经紧紧的攥了只憨肥的老母鸡。
对于陈保儿,那颇具傲气的老母鸡摆足了架子,只是当草洞里的鸡子儿被摸出来后,就扑棱着再也不淡定了。
陈保儿不管,兀自拿衣服把母子几个一块打包裹了,做贼一样跑到河边挖了些泥巴摘了些荷叶,混着稻草和了,再用火石生了堆火,然后拔毛抹泥裹荷叶,一切弄好了,陈保儿便重新穿上衣服,靠着稻草垛,打起了瞌睡,等睡醒,就有美美的叫花鸡吃了。
少年人贪吃,也贪睡,睡着了,也就什么都忘了。
吵醒陈保儿的,是奶凶奶凶的呵斥声。
陈保儿有些不情愿的睁开眼,见到旁边站着一个叉着腰的丫头,便打算不理她,继续睡自己的觉。
见陈保儿不拿正眼瞧自己,那丫头更凶了:“哪来的小贼,天干物燥的,随便在人家的柴垛旁点火,大人没有教过你么?”
陈保儿终于抬起了眼:“你家的?”
听到这话,那丫头把下巴高高的仰起来,也不回答,只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陈保儿没想到随便找个柴垛睡一觉,也能遇见主人家,不过,自己生火的地方确实有些不妥,没什么好和人家争辩的。
看到那火堆烧过的残烬,陈保儿吞了吞口水,想起什么来,看看那丫头,很认真的开口道:“是我不对,既然是你家的柴垛,我跟你赔罪便是!”
那丫头似乎没想到面前这小贼会认错认得如此利索,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拿什么跟我赔罪?”
陈保儿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我请你吃东西如何?”
那丫头瞪大了眼,叉着腰的手也放了下来,揪着衣角似乎有些犹豫:“你能请我吃什么东西?”
陈保儿指了指那堆灰烬,蹲下身子从土里刨出一个泥块狠狠的摔碎了,便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香味来。
见那丫头在吞口水,陈保儿撕开了荷叶,先剥了一个鸡子儿塞到嘴里,然后撕下鸡腿递过去含糊不清的道:“吃吧,这鸡很肥的!”
那丫头到底是抵不过诱惑的,人不大,胃口却好的出奇,兴许是太久没沾过荤腥了,想吃又不好意思再张口要,只眼巴巴的看着陈宝儿胡乱说些话来掩饰,那丫头说:“我家的鸡,也是这么肥的!”
啃着鸡骨头的陈保儿忽的停了下来,看看手里的骨头,又看看那丫头,沉默了半晌,才问:“你一大早,就是为了来看看你家的草垛有没有被我烧掉?”
那丫头憨憨的摇摇头:“我是来找家里跑丢的母鸡的!”
陈保儿不露痕迹的把眼前的荷叶全推了过去:“你都吃了吧!我吃饱了!”
那丫头似乎不信:“当真?我可是很能吃的!”
陈保儿点点头:“当真!”
至此,那丫头便也不再客气,可是吃着吃着,咀嚼的嘴巴就停下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眼前一堆鸡骨头,抬起头时,已经抿着嘴角有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了。
陈保儿把头埋的很低,抓着头发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才说:“你也吃了的,且吃的多些!”
一句话,那丫头便再也绷不住,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抽抽噎噎:“你个小贼,你还有……有理了,我家的……的鸡,我吃多少,需的你来管?”
陈保儿看的好笑,问:“那你还吃吗?”
那丫头拼命的往外挤着泪珠子,头点的也很重!
于是,陈保儿就真的眼睁睁看着那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剩下的小半只鸡啃得一点不剩。
等吃完了,小丫头还抽泣着解释:“我是想拿回去给娘亲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