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郡主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去留,在她婉拒过后便没了下文。
陆昭兰看着她目不斜视、岿然不动的姿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也许今夜过后,她们便不会再有交集。
她这点牵念恰似春雨泛涟漪,很快被那乌泱泱一大堆赶来的人夺去了注意力。
只见为首一人勒马喝停,随后连滚带爬从马背上滚下来,一路哭天抢地、形如号丧地奔过来,跪倒在怀真郡主面前,“小人真该死,叫殿下吃了天大的苦!殿下若有一星半点的好歹,叫那李仲才阖族赶尽杀绝都赔不起!”
“圣人看见您这副样子,不知该有多心疼。”
他一直哭噎着嗓子,声音尖利,说话间又提起圣人,陆昭兰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宫里的宦官。
不远处勒马赶来的人如雨点一般落下,络绎不绝,他们口中都一声声唤着郡主,神情焦急担忧。
训练有素的亲兵们点起火把,围绕着郡主一圈散开,霎时所照之地亮如白昼。
真是众星拱月。
人越聚越多,在她身边围地水泄不通,陆昭兰自觉让出位置,在角落站定。
宦官名为魏符英。
在这一堆人里应当是郡主最亲近之人,郡主从头到尾只将他一人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她轻勾了勾唇,疑惑出声,“李仲才?”
“回殿下的话,正是他害得您落难。”
魏符英是怀真这次出宫唯一所带的亲信,若是弄丢了郡主,他首当其冲,责无旁贷。自郡主午间脱离众人独自进入密林狩猎而失去踪迹后,他就一直在追查郡主的下落,却顺藤摸瓜,揪出了郡主失踪的始作俑者。
有了这个替罪羊,郡主便不会再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于是他急不可耐地邀功,“李仲才嫉恨杜十郎得您的信重,在杜十郎的箭筒里放了条毒蛇,却咬伤了郡主,害您惊马入山林,失去踪迹。”
“是吗?还有这种事?”
陆昭兰只看得见她在火光中朦胧的背影,这声问话阴恻恻的,教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道背影与下午与自己同行,宜喜宜嗔的郡主联系在一起。
魏符英见祸水东引成功,郡主果然生了气,继续撺掇道:“郡主,小人早已将李仲才绑了来,快,带上来!”
“做得好。”
她夸赞魏符英,后者则像条狗一样重新弓着腰退到她身边。
四周万籁俱寂,火把在空中剧烈燃烧,借着火色望去,人头攒动的方向,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路,李仲才被五花大绑地带上来。
陆昭兰一惊,立刻认出这是在昨日殿上为难过自己的人。
他神情哀戚望向郡主,竟流下两行泪来,“我罪该万死,殿下平安无事便好。”
“我从未想过害郡主,我将毒蛇放进杜豫的箭筒里,只是想叫他出出丑,那不是一击毙命的毒蛇。但我不曾到想他射艺学得如此之差,导致郡主怕他颗粒无收落于人后,主动与他换了箭筒。”
杜十郎一直默不作声,此刻脸色煞白,难堪地低下了头。
“殿下,”他唤得温柔,倒听出一些情真意切,“杜豫一个草包,根本配不上您!还有他们,他们都一样!他们贪慕您的权势,沉迷您的美色,只想占有你!”
他的目光从周围人脸上一一逡巡而过,随即望向怀真,眼里流露出人人可见的痴迷向往,哑着声音嘶吼道:“只有我!只有我是一片真心!你身边所有人都是虚情假意!”
众人屏气,纷纷看向郡主。
怀真始终面无表情,忽地眼尾上挑,轻蔑一笑道:“你是吃醉了酒吗?”
不然怎么说胡话?
李仲才呆若木鸡,他没想到郡主会使这样的反应,没有欣喜,没有感动,有的,只是轻蔑与厌恶。
初次入宫时,那个将自己的弹弓借给他,教他打树上的鸟儿时的小女孩,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可她太高高在上了,自己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
“求、求郡主垂怜……”他膝行上前,挣脱了魏符英的阻拦,将头小心地搁到怀真的脚尖上,哀求道:“……求郡主垂怜。”
“找死!”
怀真脱臼的左脚不能动弹,被他轻轻一碰,痛得眉毛都攒到了一起。
亲卫手脚利落地将人从郡主身边扒开。
李仲才涕泗横流,哭得不辨人形,口中却不停诉说着这么多年的倾慕与相思。
不堪入耳。
怀真大为光火,厌恶至极,“真是找死。”
“牵马来。”
亲卫立刻听从吩咐,马蹄声响在雪地里。
四周的公子们有些与李仲才私交甚好的,见着架势,连忙跪下求情,“求郡主开恩,仲才罪不至死。”
“是啊,仲才毕竟一片真心,您就宽宏大量,放他一马。”
“求郡主开恩。”
“……”
众人纷纷求情,可怀真始终不为所动,甚至向一旁的魏符英递了一个眼神。
陆昭兰从头至尾围观在侧,她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魏符英向郡主点了点头后,命亲兵一人一边架着李仲才的胳膊,将他束绳接在马背鞍具上,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