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年轻人冲回雨中,一次一次合抱起禁卫裹在金盔甲中早已腐烂尸身,搬回来保护好。
英雄百姓守卫英雄。
昭歌城混乱还在继续。
马蹄纷乱,有前朝遗留至今、关系纷乱皇亲贵戚纠集起兵,打着清君侧名义直奔永安宫而去。
“尚方宝剑在此,犯科者格杀勿论!”
幽云堡堡主钟镇飞身抢了马,策马飞驰在最前方。
将士们浑身溅着敌人血,紧跟在他身后。
械斗声、怒吼声、大叫声。
混乱来得很快,有一群人早有准备,将灾祸牢牢掐灭在苗头中。
滂沱雨水渐而减弱,化作轻飘雨丝,冲走血迹与污浊。
忽而,天上降下一丝微光。
光映亮雨丝和屋檐、映亮每个人疲惫惶惑脸。
日蚀结束了,大地从恐怖昏暗中浮出,缓缓回到光明。
太阳闪光轮廓继续扩大,光芒愈加耀眼。
戴着黑纱寡妇左手牵着一个大,背篓里背着一个小,双唇颤抖着踉跄走出藏身地。
无数人呆愣地跪坐在地上,就算眼睛发疼几乎要流下眼泪,也忍不住想直视太阳。
“这,这是……日光,变了……”
“难道……神子?”
“不要看,神子说黑云散尽前不要看天!”钟镇带着几个将士策马,一路大声喊道。
“神子是苍天派来神子,不是圣教神子。好日子要来了!天师死了!天圣教不复存在!”
威风凛凛女将手握长/枪,腰间挂着一颗人头,沿路对所有人一遍一遍地重复道:
“大赦天下,贪官入狱!顺天帝掌朝,新政将至!”
有玄机阁弟子耐心地解释新政:
顺天帝有令,要废除圣教例法、废严苛肉刑、废妖言之罪,废杂税乱税,弛山泽之禁,每户赐钱赐粮……
人人将信将疑,惶惶地看着这些陌生将士和眼熟玄机阁弟子,不知是否应该相信自己耳朵。
突然,人群躁动起来。
“那是什么!?”
“快看!”
愈发明亮日头下,将士们拉着木笼囚车走过大街小巷。
望不见尽头囚车里关着平日作威作福、丧尽天良“皇亲贵戚”们。他们抓着囚车,大声吼叫着:“放肆!”“尔等哪来杂种?”
有大腹便便、唇上留着浅髭胖官人跪坐在囚车中,惊恐地看着日光,被刺激地泪流满面:
“是神子,神子要来了……我认罪!我认罪!别杀我!”
有颧骨凹陷,至死都要攥着烟枪瘦官人,绝望地一言不发,灵魂好像已经飘走。
“哈,这不是只会建圣祠大相公高大人,犬御史魏大人吗!”有百姓愤怒地叫道,“砍头!砍他头!”
“他抄了小范大人家,连坐了滦清河畔三十余户!半条河都飘着尸啊,可怜小范大人还给我们派米粮!”
有满面胡茬老父亲追着囚车跑,腿脚一软,跌在地上:
“新政真要来了?要大赦了?俺,俺含冤长子能出来了?苍天啊,圣上啊,神子啊……神子啊……”
接连囚车刺激了每一个人,人们奔走相告:
“皇上掌朝了!神子是上苍派来拯救大景人,不是下一个天师!”
“好日子要来了!”
有稚子攥着阿娘手,害怕地看着他从没见过景象,小声问道:“阿娘……我们得给神子供什么?”
钟镇耳朵灵敏,跳下马,挤出最和善笑容说道:
“小娃娃,神子不吃人也不要钱。他长得可漂亮了,是天底下最好看人。他喜欢过好日子,想让所有人一起过好日子……别怕,天要变了。”
小孩忍了又忍,呜哇一声吓哭了。
小孩阿娘也在哭,她在雨水里浇了太久,全身都在发抖,抱着小孩颤声道:
“宝啊,别哭,你瞧瞧天上。”
太阳暗影彻底消散,雨意停歇,黑云渐消。日蚀结束了。
天上不再挂着诡异血日,不再泛着让人心浮气躁红雾。
碧空如洗。
追着囚车人、守在巷子里保护禁卫尸身人、呲牙咧嘴大笑挑夫、呼哧带喘萧惟深、四处救人飞飞……
走街串巷救伤者玄机阁弟子,四处奔走安抚百姓幽云堡将士、沾满鲜血处理腌臜飞鸾卫……
连着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调度总坛及各地分坛弟子做事裴修仪;义无反顾带兵南下,从小听着谢怀安弹着剑说蓝天,每次都要呛声说一句不信钟镇……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察觉到天色异变,抬起头来。
昭歌城响起压抑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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