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宇文宪对宇文允还是不错的,一直以子嗣待之,令其同自家几个孩子同出同入不说,还保留了他曹王的封爵以示对先帝的尊重和对他的信任,要知道就连宇文宪的几个儿子都还只是郡王,比曹王这种封号为一国的王爵尚且差了一个级别。
宇文允的目光在宇文招和宇文绚的身上扫过,显然已经不把这两个家伙当做宇文氏的自己人,冷声说道:
“陛下命令两位驻守西门,就是知道两位心怀不轨,因此方便就近观察两位一举一动,同时这西门亦是陛下亲名之‘望秦门’,两位身在城门之上,眺望关中基业,仍不思悔改,难道不觉得惭愧么?”
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宇文招和宇文绚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在这一刹那心里还是都打了一个寒颤。
要是宇文允只带着几十名甲士前来,他们可能会直接选择动手,毕竟怎么说宇文招这边城上城下也是有六七百人的,再加上他们早就已经埋伏在城下道路两侧的兵马,光是听从他们调遣的人数就足有上千人,可是下面街道虽然昏暗,但是从绰绰约约的身影上就能够看出来,宇文宪直接出动了甲骑。
这样的话,下面埋伏的兵马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而且还不知道下面有多少步卒正在赶过来。
宇文绚紧张的看向宇文招,这个时候他也失了方寸。
宇文招勉强镇定下来,径直说道:“汉军已包围邺城,晋阳亦是孤城一座,江河日下,国运孱薄,陛下当以万民为重,开城投降方为上策,为何要引阖城百姓为己殉葬?我等亦是凡人,岂能眼睁睁看着众多袍泽百姓无辜而死?开城引入汉军,汉人已经答应秋毫无犯,如此善举,有何羞愧?!”
宇文招越说越激动,甚至直接伸手指着宇文允说道:“思我大周文皇帝、武皇帝,皆是爱民如子,百姓无不赞颂其功德。曹王亦是武皇帝之后,且看这满城灯火,今夜多少人辗转难眠,明日又有多少人将葬身战火之中?为成青史上一人之名,却要把如此众多百姓置之死地,殿下于心何忍?!”
宇文招声音未落,便环顾四周,张开手臂,朗声说道,愤懑说道:
“此城已经朝不保夕,攻破城池不过只是转眼。既然明知如此,还要置百姓于水火之中,殿下,诸位,难道真的以为自己这样就可以名留青史,成一代人杰被后人传颂么?!不,你们错了!说不定多少百姓现在都盼望着王师入城,而你们,即使是身死之后,也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这······本王······”宇文允一时张口结舌。
而宇文绚看向宇文招,心里忍不住吐槽一句,王叔就是王叔,明明是自己贪生怕死要投降,竟然还能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人比人,果然是有差距在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颠倒黑白吧?
不过宇文绚自己咂咂嘴,感觉宇文招说的几乎也有几分道理。
被宇文招这么一说,不只是宇文允,就连宇文允身边的甲士们也都露出犹疑神情。
为北周殉葬,真的值得么?
毕竟他们也并不都是北周的死忠,且不说其中本来就有不少汉人,即使是鲜卑人,看到就连北周的赵王、冀王这些统兵的皇室大将都坚持要投降,心情自然不一样了。
平日里他们被灌输的当然都是和邺城、和北周也和鲜卑共存亡的思想,换句话说,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认为汉人入城之后肯定会被鲜卑人大开杀戒,虽然在祸乱中原的胡人之中,鲜卑人并不是对汉人下手最狠的,但是这些年哪怕鲜卑人和汉人已经逐渐混杂为一体,仔细想想,谁家祖上的手上没有点儿血债,因此害怕被报复也是很正常的心态。
结果现在意识到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的,顿时一个个心神动摇。
毕竟······怕死是很正常的。
“巧舌如簧,信口雌黄!”宇文允指着宇文招大骂道,“来人,为本王拿下此獠!”
甲士们面面相觑,不过还是有人大步向前。
宇文招身边的亲卫也都向前一步。
“怎么办?”宇文绚压低声音说道。
城门下已经传来厮杀声,显然是自家的伏兵和赶来的北周军队厮杀在一起,不过宇文绚很清楚,自家兵力单薄,估计等会儿就有人从上城步道冲过来进攻他们侧翼了。
“拖!”宇文招径直说道,缓步后退。
先把上城步道的入口让出来,避免敌人直接从身侧杀上来。
“去打开城门。”宇文招低声吩咐一句,同时握紧佩剑,紧盯着前方的宇文允。
“拿下!”宇文允并指如刀,向前一挥。
甲士们终于还是服从命令,一拥而上。
“杀!”宇文招低喝一声,现在必须要尽可能拖延时间,争取到汉军杀过来。
城墙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汉军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轰!”就当城墙上双方厮杀在一起的时候,城中骤然传来爆炸声,是汉人震天雷被点燃发出的声响。
“轰轰轰!”骤然之间,邺城周围的原野上,火光骤然亮起!
这是汉人的火炮在配合着开炮,炮弹主要轰击的依旧是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