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话音落下,唐中又补充道:“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双方围绕关中乃至洛阳的归属爆发战斗应该在所难免。”
李荩忱径直说道:“只要可以控制战争的范围,那我们不惜一战、”
杨素犹豫一下,又有些无奈:“启禀陛下,这只是太尉府的推测,现在河北那边白袍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而且白袍本身也没有稳定的门路可以获得和宇文宪以及周人高官们心思的消息······”
李荩忱饶有兴致的琢磨着杨素的话,而陈智深的目光一直在舆图上来回移动。
显然李荩忱正在想自己的决断会不会把大汉又带入一个战争的泥淖之中,毕竟李荩忱也无从断定宇文宪对于他麾下的官员们以及他本身的野心又有多少控制能力。
历史上本不应该发生却偏偏爆发了的战争,从不在少数,即使是一些枭雄人物,有的时候也无从控制。
尤其是李荩忱已经尽了很多努力,方才勉强从世家的掌控之中脱身而出,逐渐开始亲自操舵掌控大汉这条船,可是宇文宪又是怎么样的,实际上李荩忱根本无从得知,毕竟宇文宪那边,山东世家也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历史上也正是在二三十年后的隋末唐初,山东世家就曾经站在李建成的背后和李世民背后的关陇集团叫板,而二三十年前,脱胎于北齐贵族的山东世家,只强不弱。
杨素迟疑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所以臣以为我们还是要做好随时都有可能开战的准备,若不如此,最好的选择就是止步如今的战线,不再往长安一步。”
李荩忱皱了皱眉,他知道这绝对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可是杨素说的的确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现在的大汉要避免的就是全面开战,如果这样真的可以做到的,也不失为良策。
而陈智深此时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果我们能够拿下长安之后,又转过来对敌人形成进攻之态,那宇文宪可真的还有胆量和我们打?”
杨素怔了一下,沉声道:“这样无疑风险更大,激将法不见得宇文宪不会不上当,尤其是宇文宪的身边还有宇文纯等将领,在他们看来建功立业显然更为重要,而想要建功立业并且最终把宇文宪彻底变成天下之共主,那么战争自然不可避免。”
李荩忱苦笑一声,问题显然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地方,战争从来都不是、也很难是个人的意愿,这背后牵扯着太多的利益纠葛和不同群体、不同人的利益诉求。或许古人更喜欢于或者更倾向于把战争的胜负得失归功于一个人或者归罪于一个人的身上,但是这一个人终究只能算是主谋,而其余的从犯可不是可以忽略的。
宇文宪既要代表自己身后那些世家的利益,又要代表宇文纯等北周将领的利益,再加上还有他自己的决断,最后会是什么样自然不得而知,毕竟任何一个人的不同想法都可能让宇文宪最后的决定有所偏移,以至于恐怕就连宇文宪都不能准确判断自己最后会如何取舍,更何况李荩忱他们这些真正的局外人。
大汉是各个世家之间明争暗斗、利益纠葛,宇文宪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先走一步是一步吧。”李荩忱谨慎的说道,“择机而动、临机应变便是,否则想要猜测那么多的人的心思,反倒是让我们忘了原本的目的。刚才杨爱卿也说了,我们有两步要走,虽然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但是这脚没有落下,就不算尘埃落定,既然不知道第二步怎么走,那就先走好第一步,走好第一步,第二步自然也就会更顺利,走不好第一步,我们也就有的担心了。”
“陛下圣明!”杨素急忙说道。
而李荩忱颇有些担心的看着那些细细斟酌这些话的年轻人们,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的确因为大汉长期以来的连续胜利而开始逐渐把眼光往更遥远的地方放,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这一步既然已经稳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多考虑,怎么把大汉的版图继续向外扩展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
这样的长远视野对于年轻人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没有宽阔的胸襟自然无从说驾驭着大汉这辆马车向前走。当初李荩忱艰难的在乱世之中开辟道路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敢奢望过这一天,所以李荩忱还是很羡慕这些十八九岁、二十冒头的年轻人的。
风华正茂的年纪,有指点江山的机会,已经是人生之大幸。
但是年轻人,看的太远就容易忘记脚下,最后演变成好高骛远。
好高骛远,就有马失前蹄的可能,而大汉这辆马车一旦冲入坑里,那牵扯到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成千上万的人和一代人甚至几代人。
只有看清楚了脚下的路,才能有资格再看向远方。
因此李荩忱又不得不充满警惕。
希望他们能够从中领悟到一些道理,而自己也得对此保持警惕了。长期以来都是杨素这样的年轻人主持太尉府,杨素本身就缺少实际经验,很有可能带着这帮年轻人跑偏了。
看来也是应该把杨素甚至这些年轻人放下去历练历练了。
李荩忱需要的是真正可以脚踏实地、考虑到每一个细节并且制定出来完整战略方案的参谋,而不是这样一群目光总是高远的少年子。他可不想步本子二战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