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李荩忱穿过回廊一直走到书院的后面院落,萧琮的脑海中还在一遍一遍回放着刚才在门外的景象。
萧琮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但是今天这样的场面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毕竟在他的理解之中,皇帝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如果皇帝弯腰躬身、把自己的身段放到了尘埃中,那么就很难再称得上是九五之尊、上天之子。
可是李荩忱展现在萧琮面前的形象,让他觉得自己似乎重新认识到了皇帝这种形象。李荩忱的言行看上去和凡人也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个笑起来让人没有什么敌意的年轻人,却让萧琮怎么着都不可能把他看作是一个寻常人。
他能够感受到李荩忱振臂之间一言一行的引导,能够感受到他身上这种向上奋斗的勇气,自然也就更加愿意追随这样的帝王。甚至有的时候萧琮自己都会想,如果自己坐在李荩忱的位置上,是不是也能够如此拿捏分寸,让自己看上去是一位能够带领一个王朝走向全盛的开国雄主,又是一位和英武的邻家兄长没有什么区别的心中偶像。
俨然现在的李荩忱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拿得起放得下,朝堂上、书院外,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是人们根本感受不到这种形象切换中间的阻碍,甚至他们并不认为这样的形象切换存在,李荩忱在他们的心中就一直是这样的。
在萧琮看来,实际上李荩忱能够如此拿捏得住自己的身份,最重要的还是李荩忱给了每个人希望。无论是想要建功立业以求青史留名的,还是单纯的想要家财万贯或者平步青云的,都可以从李荩忱颁布的一项又一项政策之中寻找到上进之道。
希望,在这乱世之中能够拨开笼罩在头顶上几代人三百年的乌云,看到前行的希望,这才是最鼓舞人心的。
想到这里,萧琮只能叹息一声。
无论是自己还是父亲,都注定了不是李荩忱的对手。
“这一次的入门三考,是谁的主意?”李荩忱走到书院二楼,伸手扶着栏杆向下看去。这个院落之前的大院落之中,已经有很多士子通过了前面的考核前来领取属于自己的作文题目。
刚才萧琮陪着李荩忱一路走过来,更系统的介绍了整个考试的内容。这三次考试实际上分别考察了一个人的随机应变能力、写作能力以及对当今时政要点的见解,可以说考察的已经非常全面了。毕竟李荩忱需要的是能够经过两年到三年的培养就能够出将入相的人才,所以这些人才的起点注定不可能太低。
而考生在每一个环节考试结束之后,都会获得属于自己的考试分数,三个环节的考试分数加起来才是评定一个考生能力的依据,而如果在某一个环节有突出表现的考生,就算是其余两个环节的分数不高,也同样可以获得机会。
萧琮沉声说道:“此事是家父提出来的,而微臣和书院之中的几位先生多加研讨,同时又征询了孝穆公、沈公等人的意见,方才最终制定出来,臣等皆以为这或许不是最佳之办法,但应该还算妥善。”
李荩忱微微颔首,这样的考试方式实际上已经把笔试、面试和辩论能力等等都考虑在其中了,就算是在后世,这样进行初步的考核和选拔人才也已经足够。
也难怪考试的进展会这么慢,饶是现在整个书院的前院都摆满了桌子让考生答题,后面也依然有大量没有进来的考生。
俨然朝廷也低估了这些士子们的热忱之心。
“若是今天考不完的话,把人妥善安排照顾。”李荩忱斟酌说道,“朕就不打扰你们了,等到评阅试卷的时候,朕再来观摩。另外,朕需要的是有实干之才的,那些空谈之人,朕不需要,你们必须要能够把握住。”
清谈国政,有这本事的人不少,且不说明朝的时候就有最终导致国家动荡的东林党,后世网络上不也有不少自以为能够翻云覆雨、比专家学者还厉害的键盘侠和喷子么?
李荩忱是见识过这些舆论暴力所带来的伤害和威胁的,而自己的朝堂上需要有嫉恶如仇的人,但是不需要有光说不干的喷子。
萧琮急忙拱手:“还请陛下宽心,臣等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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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府东宫,在陈顼太建晚期,甚至已经成为了南陈的政治中心。即将执掌朝政的东宫一派,在击败了陈叔陵这个最大的内部敌人之后,快速成长为南陈朝堂上最大的一股力量,甚至逼迫着徐陵和吴明彻这些朝中老臣都不得不告老、退居二线。
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东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崛起,却也在短短几年之中衰败。归根结底,当真可以说成也李荩忱,败也李荩忱。当李荩忱还在东宫体系之中,东宫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迅速成长;而当李荩忱出走蜀郡、自立门户之后,东宫虽然还在成长,但始终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东宫了。
而现在的东宫曾经一度作为软禁陈叔宝等南陈庞大宗室团体的地方,不过李荩忱自然不可能把这么多人一直关在这里,陈叔宝这个南陈的核心人物自然选了更隐秘的地方软禁,李荩忱不打算杀他,但是也不可能给他自由。而其余的南陈皇室则逐渐分化,诸如陈叔慎等人变为地方普通的官员,还有一些入了朝廷的画院、乐坊甚至是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