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摩诃并没有直接回答鲁广达,而是看向陈禹:“传令下去,任忠所部撤退到襄阳城西南,依靠荆山和檀溪下寨。”
“这······”陈禹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一拱手,“遵命!”
萧摩诃下达这样的命令,完全就等于告诉李荩忱,萧摩诃即将退出襄阳城的争霸。毕竟檀溪和现在萧摩诃安顿中军的岘山都算不得襄阳城边,相比之下裴子烈所部和淳于量所部几乎可以说是贴着襄阳城下寨,萧摩诃这个时候撤退,自然就等于了放弃。
鲁广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萧摩诃有多么想要襄阳,更或者说每一个驻扎在江陵的将领都期盼着自己有一天可以拿下襄阳,拿下了襄阳就等于打通了北上的通道,之后不管再发生什么,这青史留名是跑不了的了。
萧摩诃想要襄阳,那是整个江陵军中人尽皆知的,之前萧摩诃曾经一次次的提兵北上,只不过北周军队的强大使得萧摩诃根本没有能力撼动铜墙铁壁一般的襄阳城,无奈之下每次只能铩羽而归,不过好在襄阳城中的守军也因为局势的变化而不敢贸然追击,因此萧摩诃虽然历经大战,但是损失却并不算多,依旧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此次发兵北上和以往可就大不相同,萧摩诃的麾下兵强马壮,相比之下襄阳城的城防力量从来没有衰弱到如今的地步,所以这对于萧摩诃来说当真是天赐良机。就算是真的有李荩忱这么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横插一脚,萧摩诃也有攻破襄阳的机会,并且这个机会很大,毕竟单纯的兵力优势有的时候的确可以决定很多。
因此在很多人,包括鲁广达看来,这一次无疑是萧摩诃最有可能拿下襄阳的机会,而此时萧摩诃却打算放弃了。
不过看萧摩诃应该已经下定了决心,鲁广达知道,自己身为部将,就没有权利再多过问。而萧摩诃注意到迟疑的鲁广达,淡淡说道:“或许李荩忱说的没错,之后大陈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这乱世之中保全自己,这天下的风云已经激荡起来,不过大陈已经不适合走入这风云中,否则怕是少不了要粉身碎骨。”
顿了一下,萧摩诃闭上眼睛:“这是属于年轻人的天下啊!”
鲁广达并没有说话,只是面向萧摩诃,郑重的一拱手,他知道,萧摩诃已经竭尽全力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决定和主持的。
看也不看鲁广达离开的身影,萧摩诃步履蹒跚的走到桌子旁边,陈禹此时快步走进来,看到身形佝偻的萧摩诃,险些惊呼一声,此时的萧摩诃看上去苍老了十岁,让陈禹只觉得自己认识了另外一个人,他急忙走上前:
“大将军!”
萧摩诃摆了摆手,叹息一声:“我没事,让我自己歇息一会儿。”
陈禹缓缓松开搀扶萧摩诃的手,他知道大将军的脾气,若是换在平时,早就已经不耐烦的让自己离开,毕竟以萧摩诃的骄傲脾气,才不会允许别人搀扶自己,这无疑是示弱的表现,而萧摩诃从十二岁开始就追随陈霸先转战天下,可容不得自己示弱。
然而今天······萧摩诃的手终究没有动。
陈禹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他知道,大将军这一次终于还是承认自己老了,哪怕现在萧摩诃实际上年龄算不得大,但是心态老了,永远要比肉体老了更加可怕。
当萧摩诃这样颤颤巍巍坐下的时候,也意味着他的襄阳之战即将宣告结束。李荩忱的威胁、反击的失败,一层一层的压力打下来,让萧摩诃对于自己能够拿下襄阳、拿下襄阳之后又应该如何已经毫无信心,他现在所想做的和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率军撤退,离开这注定是要属于李荩忱的战场。
这样的决断对于萧摩诃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解脱。
从吴明彻那里接过来大将军的职务之后,萧摩诃一直背负了很多,尤其是当时吴明彻刚刚从淮北败退,军队虽然得以保全,但是士气受到挫败,物资更是损失了很多,更不要说军中老将对于萧摩诃的质疑,毕竟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相对年轻的将领来统率全军,让他们一时半刻的根本不可能接受。
可以说萧摩诃是顶着这一切,最终取得了江陵之战的胜利,一举打破了北周二十余年来的封锁,使得南陈的大江防线第一次完整。
显然现在更新的一代年轻人已经开始崛起,属于萧摩诃的时代虽然短暂,但是足够辉煌,而现在也到了结束的时候。单纯对于这么一个将领来说,能够在人生中取得这样的胜利已经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了,萧摩诃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只要他还忠诚于南陈,这个时候就不能意气用事,做好江陵的防御才是重中之重。可想而知,之后萧摩诃应该很难有机会在主持大规模的攻势了。
不过还好,至少萧家还有一个少将军。
或许萧氏的荣光,才刚刚开始。
陈禹默默地帮萧摩诃打来一盆水。
身为家臣,自己见证了萧氏的崛起和即将走向辉煌的过程,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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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摩诃在营帐之中感慨的时候,淳于量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只觉得背后嗖嗖冒冷气。
李荩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