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忠贤侄,这陶元亮的文章你可曾看过?”徐陵慢悠悠的从书架上拿出来一本文集,“陶元亮的文章收放自如,多放达之气,而你的诗词虽然写的不错,但是刚才呈递给老夫的那几篇文章却是一塌糊涂,所以不如学学陶元亮的行文风格。”
李荩忱急忙伸手接过来这《陶渊明集》,在后世或许陶渊明的诗词,只要是有所出众的都会为世人所熟知,但是在这个依旧在依靠手写抄录书籍的时代,这一本书的价值可是着实不低。
显然徐陵平时对这一本《陶渊明集》颇为珍爱,时常有所翻阅,书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标注,让李荩忱对于这位整个南北朝时期数一数二的文学大家愈发敬重,因材施教,方为教书育人之上,徐陵能够一眼看出来李荩忱所写文章的弊病以及应当改进所在,并且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法,这一份水准自然相当不低。
徐陵微笑着说道:“陶元亮虽然一生蹉跎不得志,最后更是干脆的归隐东篱南山下,此处以贤侄之壮年,不当学,但是不得不说他的文章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尤其是你的为人处世素来平稳之中多豁达之气,倒是适合学习《陶渊明集》,可莫要辜负了这本书。”
见李荩忱若有所思,徐陵还道是他觉得困难,当即轻轻拍了拍书架:“贤侄莫要为眼前一本书所阻,你的诗词绝佳,但是文章却不好,说明你是有天赋的,只是缺少后来的学习和锻炼罢了。究其原因,想必当年陈将军在沙场之间,也很难以文章写法相授令尊,仅仅教给令尊诗词功底罢了,否则也不会出现今日之情况。”
顿了一下,徐陵的目光之中带着期待之意:“莫要让老夫失望。”
李荩忱嗯了一声,旋即想要开口:“明公,晚辈还有一事不明······”
徐陵转过身淡淡说道:“你不明白的事,就算是老夫恐怕也没有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或者说解决方法。”
李荩忱皱了皱眉,徐陵这么说显然是不打算多说了。
当初他和裴子烈、萧世廉商量好的,由李荩忱前来拜访徐陵,裴子烈前去拜访吴明彻,而萧世廉则去拜访裴忌。可以说这三个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官员,将会关乎到太子党真正能不能搭起来架子的问题。
毕竟归根结底,闲云野鹤一般的沈君高和刚刚走上军中第一人位置的萧摩诃,都还很难凭借一己之力或者两人合力支撑起来太子一派的体系,所以他们还是需要朝中老臣的支持,而相比于吴明彻和裴忌,徐陵这个老狐狸当然是最难对付也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这徐陵显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有能力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上的老臣,自然知道应该如何拿捏分寸,凡事都讲究点到为止,至少在现在,徐陵是不会让自己贸然卷入到这两个皇子的争端之中。
李荩忱看着徐陵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徐陵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劝服的,而李荩忱也没有想着第一次就能够轻松拿下徐陵。更或者对于陈叔宝一党来说,就算是徐陵最后都没有表态,只要他两不相帮也是好事。
“明公家中藏书丰富,若是明公不嫌弃,晚辈当多来请明公指教。”李荩忱一拱手,朗声说道。
而徐陵脚步一顿,老人转过身看了一眼李荩忱,伸手指了指周围的书籍:“贤侄,观书不语。”
李荩忱急忙颔首,走到一旁桌子前,翻开《陶渊明集》细细看去。上面的蝇头小楷写的密密麻麻,有着对陶元亮文章的分析、赞扬和批评,李荩忱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对于他来说,劝说徐陵表明立场是其一,自己趁此机会汲取一些知识是其二。
自然没有因为其一做不成就耽误了其二的道理。
看着李荩忱认真用心的样子,徐陵欣慰的点了点头,自己也在书架之间来回踱步,审视着这些自己年轻时候曾经费劲千辛万苦搜集起来的书籍,就像审视着自己的孩子。
然而仓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整个书房中的宁静,一名家仆小步走到徐陵身边:“明公,两位公主殿下的马车已经到门外了。”
“哦?”徐陵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正提笔写着什么的李荩忱,一挥手,“走吧,出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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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萧元胤让你来的?”吴明彻看着毕恭毕敬站在身后的裴子烈。
无论裴子烈在外怎样的冰冷、难以接近,在吴明彻面前都是一副谦恭的模样。听到吴明彻发问,裴子烈摇了摇头:“实际上左卫将军只是让我们着重在几家走动一下,并没有说干什么,也没有说让谁来,因此算不上说是左卫将军让属下过来的。”
吴明彻手中的笔一顿,缓缓放下,老人扬起头微笑着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在军中一手带大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回到建康府之后终究不像在前线那样劳顿奔波,因此吴明彻的脸色好转了不少,一直困扰他的背疮痛苦似乎也有所减轻,此时老人明显看上去心情不错。
老人的目光并没有让裴子烈感到不快,反而直直的迎向吴明彻。吴明彻不由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个孩子虽然现在不是自己亲自教导,但是那杀伐果断、敢做敢为的性格,从这目光之中可以看出来,依旧没有改变,这让老人开心的调笑一句: